“不准!你是当真不知上下,在本督面前要造反?”
谢不倾压着她的耳廓,掐着她的腰压出一圈儿的红痕。
那些什么不疾不徐,从容不迫,如今皆成了谢大督主吞回去的食言而肥。
窗外的月华仍旧洒了一地,只是方才多多少少有些凄凉冷清,如今却好似越发低垂,如同被人摘下柳梢,拢入怀中的月亮。
*
一夜交融。
明棠在累极了沉沉睡过去之后,于深梦中拨开云雾,往自己心中难见真容的最深处走去。
她先前还在自己的心门外裹足不前,不愿去碰其中的真相。
而如今她却还未走到自己的心门前,有人灼灼如妖,红衣墨发,缠着她的情与她的欲,一同坠落满地月华,朝她而来。
是——谢不倾?
是——谢不倾!
是——谢不倾。
他在她的心中深处站着,无声地望着她,看着明棠呆呆地立在原处不知该如何动作的模样,便一步步向她走来。
是谢不倾。
明棠好似并无什么意外。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兴许是从驿馆纠缠那一夜起,或是马车前被迫求他垂怜起,再或者是后来的每一次相见相处起——明棠的眼里,便有了那一抹朱红欲飞的身影。
她清醒时从不敢正视,在绝望疯魔之后,在倦怠极了的梦境里,才终于由得自己轻叩心扉,窥见那不知何时便已经在她心上身侧的人。
即便也许梦醒时,她又不敢再见观音。
但明棠已然知晓,她荒芜的心上原里,已然有了新的愿景。
即便被天不假年雨打风吹去,即便被九阴绝脉牢牢束缚紧,她也已经窥见心意。
*
梦中缠绵,一夜疲累,天将要亮时,谢不倾便已起身。
他垂眸看着乖巧安静蜷缩在床榻上的明棠,眼底尽是不曾察觉到的温软。
若是往常,他只顺着自己的心意,想着她这样乱糟糟地睡一夜,醒来又觉得不适;
可如今,他甚至去思索,若是如今抱她前去洗漱,是否又要吵扰到她休憩。
如此小事,竟也进退两难,叫堂堂谢大督主,左右为难。
第217章 谢不倾,是当真动了心。
谢不倾又想,横竖昨夜睡前他也替明棠清理一回了,不差这一会子,非要扰人清梦。
于是最终,他又和衣而卧,躺回了明棠身边。
潇湘阁总是安静,外头能听见啾啾的鸟鸣声,一点点,不近不远,捎带着春意而来。
上京城冬日酷寒,候鸟南飞,等到来年开春,才有鸟儿渐渐回返。
如今这鸟儿正啾啾,便是上京城的春日真正要开始了。
明棠昨夜,哭也哭了,累也累着了,一整夜极为消耗体力,这时候还沉沉睡着,眼睫在她凝白的小脸儿上投下一层阴影。
谢不倾便静静地看她的睡颜。
倒也不是第一回看她的睡颜,可瞧着她的模样,谢不倾总觉得看不够。
渐渐地,外头的鸟儿被惊飞了,有点儿窸窸窣窣的声音。
谢不倾的耳力超群,便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是飞云在同鸣琴说话。
“小丫头,小郎君起了没有?”
这是飞云,大剌剌的,永远都是那般没心没肺。
鸣琴的声音温柔许多:“还睡着,不曾起来。”
飞云就要说了:“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要练功的,错过了这练功的好时辰,一日都不能懈怠!”
鸣琴自然知道屋子里头昨夜如何春色无边,这时候没起来也是正常,便软声劝飞云:“主子昨儿有些疲累,她身子不好,便叫她多睡一会儿。”
飞云却是一根筋的脑子,她是不依的,还是要说:“就是身子不好,才要起来多多修炼,不修炼怎会好?如今虽然不能修炼功法,日后却也未必没有修炼的法子,练习些基本功也能强身健体。”
“虽然不能修炼”?
谢不倾原本不大在意,听到这里,却忽然想起来昨儿夜里明棠的情绪总是不对。
起初他原以为明棠是梦魇吓着了,后来瞧着又不像,却没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想起来她迷迷糊糊醒过来,瞧见自己在身侧,第一句话是“飞云同你说什么了”,谢不倾便有了些体悟。
飞云还在外头同鸣琴争执着,鸣琴好脾气地劝她,飞云却软硬不吃,见鸣琴不让她这个师傅进去,她倒有些憋不住的火大。
她的声音正要越来越高,便听得另一道声音传过来:“吵嚷什么。”
谢不倾衣冠整齐,只是不如同平素里一般穿的那般死板正经。
身上的淡色寝衣外头随意罩了一件大氅,头发有些松松地挽着,很是懒散。
飞云第一眼看他,下意识地将方才拉高的声音压了下去,先同他见礼:“谢大人。”
然后她才发觉谢不倾身上的衣着,面上马上有了些八卦之色,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大人……昨夜宿在此处?”
飞云是知道明棠女郎身份的,谢不倾如今立在这儿,也似是没有瞒她的意思,飞云顿时脑海之中闪过不知多少乱七八糟的猜想,一下子满肚子都是各色绯闻。
她下意识第一句话就是:“难怪小郎君还是……”
谢不倾早知道飞云处处都好,就是这张嘴实在口无遮拦,眉头一拧,便含着几分冰霜之色打断了她:“飞云,慎言,祸从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