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被沈鸣秋掰开手推走,陈嬷嬷也顾不得什么性命攸关啦,张嘴就想要训斥一番。
结果听到一个“难治”,立马又把话咽回去。
“能治就好,能治就好……”她激动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这才想起后面那半句,讪笑道,“这话怎讲的,给我治病,岂会要了老大夫的命?莫不是那救命的药方,得用上啥人肝人胆儿……”
沈鸣秋在心里冷笑,这老婆子还挺狠!
面上惊惧中夹杂着几分担忧:“不敢胡言!”
“这病啊,说难治也不太难,嬷嬷倒是有一句说对了,药引确实难得。”沈鸣秋刻意放缓语速,略显呆滞的双眸内闪过异样光芒,“败血败血,身体内的血出了问题,只要换身干净的血,自然就好了。”
咔嚓——
常大夫失手压断了屁股底下的一块木板,使劲咳嗽几声。
这娃娃是真够狠啊!
换血……
莫说那老婆子没得病,就算真得了病,天底下也没人敢给她换血!
“师傅,我知您见不得旁人受苦,可也得保重自个儿的身子啊!翻了一夜的医书,才找到这么个没法子的法子,并非你我之错,全都是……命啊!”沈鸣秋声情并茂。
常大夫摸了摸腰包,里头揣着沈春行特地留下的银钱。
想着,今儿怎么都要抽空去书局走一趟了。
只读“四书”可不够啊,就臭小子这个脾气,必须得读成书呆子,沈家才能多几分安定!
那边。
陈嬷嬷彻底站稳了,肩头止不住的颤动。
换血之术,闻所未闻!
这位市井大夫竟有如此医术,怕是真能救自己!
至于要换谁的血,却不是她眼下能考虑到的事情。
生死之前,傻子都会先想想自己!
“求大夫救我啊!您放心,这干净的血,我自个儿去找,怎么会要了救命恩人的命!”
常大夫依旧没答。
他在车厢内连连咂舌,都快把吐沫星子咂成浓痰。
外面这两人是一个比一个狠!
“嬷嬷你想啥呢?”沈鸣秋故作不满,“我家师傅岂会为了救人,而眼睁睁看着你去残害旁人的性命?”
陈嬷嬷眼神闪烁,“小兄弟误会了,我又怎会去害人?只是想着,牢中尚有许多死刑犯,左不过都是要掉脑袋的,他们能救我一命,也算是结了善缘,往后逢年过节我给他们烧纸钱。”
沈鸣秋满脸为难,迟疑了良久,才摇摇头,诚实问道:“咱红泸县哪来的死刑犯?”
“……”
“嬷嬷这病,可拖不了几日啊。”
陈嬷嬷陡然攥紧手。
她为了自保,是做过不少坏事,可从未坏人性命。
难不成,今儿要破例?
车厢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得了常大夫的警告,沈鸣秋也懒得再撺掇,微微露出些许笑容:“其实嬷嬷误会了,换血,不一定非要从一个人身上换啊。多找几个人,一人放一些,总不至于丢了性命。”
陈嬷嬷猛地抬起头,眼里迸发出希望,面上却专为狐疑。
“那你刚才说会要了老大夫的性命?”
“嬷嬷以为换血是从井里打水吗?此术极为耗费精力,我师傅年岁已高,只怕撑不到施完秘术,就先倒下!”
“……”
陈嬷嬷脸皮抽了抽,很想要拿出年轻时在村里撒泼的气势。
说了这么老半天,感情还是治不了啊?
“但是……”沈鸣秋仿佛是她肚里蛔虫,话头一转,故作为难,“若是能提前将养将养,用些名贵药材……唉,至多师傅受点罪,应也能完成换血术。”
陈嬷嬷当即又变了脸色,忙接口道:“若老大夫肯救我,别说是些名贵药材,我就算翻遍整个红泸县,也定要将他老人家养得白白胖胖!”
“……”
常大夫已经听不下去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吧?
可外面那臭小子还在使坏,“嬷嬷有所不知啊,咱红泸县,如今只有一个地方有药卖……我家师傅先前顾虑的正是此处。”
沈鸣秋摆出担忧状,眼底却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先前济昌药铺已多次来找师傅麻烦,不愿让他在此行义诊……若是其知晓嬷嬷买药,乃是为了我家师傅,唯恐会得罪对方啊!”
陈嬷嬷默然。
这的确是个麻烦……但在自己的性命前,即便是礼亲王,也得让路!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
她咬咬牙,狠声道:“敢问大夫,我这副身子,还能撑过几日?”
沈鸣秋把头伸进帘子内,冲常大夫做了个鬼脸,片刻后,回正身子,对着陈嬷嬷说道:“我家师傅说了,嬷嬷的身子,怕只能撑三日……”
陈嬷嬷脸色一白。
三日?
她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搬不来救兵啊!
“但是,”臭小子又玩儿这套,“若有师傅替你行秘术,压制毒素,且能拖过十天半月。”
“……”
陈嬷嬷面无表情,大起大落下,脸皮子都要僵硬了,半是激动道:“如此便全指望大夫了!”
——
听到这儿。
沈春行一踢沈鸣秋身前的凳子,无奈道:“能不能捡重点说?饭菜都要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