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教了江瑜几样简单好采摘的,江瑜都认真听着。走时还给老郎中磕了一个头。当时就把老郎中感动得又给她抬了一成利。
江瑜心里也高兴。
那日是她第一次上山采药,药多在深山里,她背着个药篓子,一边拿着锄头一边小心翼翼往里面寻找。江瑜想多采些药材回去,不小心就在山里待到了太阳落山。
山里下雨了。
那时候刚好是夏季,雨水来得又猛烈又快,江瑜便将药篓小心翼翼护在怀里,先寻了个山洞避雨,打算等雨小些再回去。
因为她再不回去,孙妙音肯定会焦急。
只是江瑜没有走几步,就滑了一跤,篓子里药材全撒了,她难受得红了眼眶,蹲在地上用手擦眼泪。
山林里还下着雨,江瑜恍恍惚惚听见不远处有人的脚步声,她以为是孙妙音找过来了,快速寻找声音走过去。
可当她靠近些时,竟发现地上躺了个人。
天际擦过一道闪电,她看见那人还活着,只是身上都是骇人的血水,把周围的雨水都染红了。江瑜有些害怕,一步步很小声地退回去,却又在半路上,实在不忍心跑了回来。
那人伤得那样重,再淋一晚上雨水肯定会死的吧?
他要是死在山上……
那,那她以后就不敢上山采药了。
这多不划算呀。
江瑜这样说服自己,大着胆子将男子一点一点往山洞里拖。
男子……
应该说那时候的赵朔才十九岁,眼睫毛长长密密的,鼻梁高挺,唇线清晰干净,光是躺在那里,就让人感觉不太好相处。
江瑜明明怕极了闪电。
可那天晚上,却一直借着闪电的亮光盯着他看。
——没在村子里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忍不住瞧了一眼又一眼。
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时惊觉男子早已醒了,正坐在她对面,一边用艾叶草敷在伤口,一边表情淡淡地打量她。
雨水已经停了,天际正蒙蒙亮,山间雾气氤氲,而石壁上滴还在滴着残剩雨水。
江瑜盯着他的俊脸愣怔半晌,终于想起来昨晚她救了个人回山洞的事。她匆匆忙忙从地上坐起身,去看自己的药篓子。
果然,全部空了。
江瑜眼眶红红地蹲在药篓边,赵朔听见她难受的抽泣声,有些不能理解地看了片刻。
不就是几棵草药吗?也值得如此?
却听见她说:“如果没有这些药材,阿娘以后又得接好多好多绣活,她眼睛会看不见的。”
赵朔听罢指尖顿了下,小姑娘抬起哭红的眸子,圆乎乎湿漉漉的。
很清澈。
他当时就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长这样一双眼睛……
他想起了她昨晚救他的事。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又温温热热,为了活命,他一直紧紧攥在手里。
赵朔不由自主朝他的手望去,确实很小。
她的骨架也很小,整个人蹲在那里就是小小的一只,像只可怜巴巴的幼鸟。
幼鸟的食物没了。
然后哭了。
好像只会哭鼻子。
真没用。
赵朔心里觉得她很可笑,可他却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笑不出来,这只可怜巴巴的幼鸟竟救了他。
他撑着身体站起来,让她等一会儿。
江瑜愣愣看他出去,没多久,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棵很大的老参。
告诉自己,这可以换很多钱。
江瑜不知道很多钱是多少钱,只问他够不够修缮祠堂。
赵朔点点头。江瑜就高兴地接过来,小心翼翼揣进怀里,说要回去告诉阿娘这个好消息。
她走几步往回看了一眼,发现他跟在身后,由于身上的伤势,他走路的动作有些不协调,好像,好像回春堂那个坡脚老郎中。
江瑜拿手捂住弯起的嘴角,可还是叫眼尖的赵朔瞧见了。
这小丫头在笑什么?
他望了望自己身上的狼狈,低低在后面轻嗤了声。赵朔随手摘了一根沾有雨水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偷偷拿余光瞧她笑到轻微颤动的肩头。
江瑜又试着走几步,他还一步不错跟着。又在自己望过去时,微微偏过头,欲盖弥彰。
傲娇。
赵朔的打算是,先跟她回家养伤,等好了再回边关。
江瑜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势,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药参。想着这个人识得药材,要不,要不就带回去?
等好一些跟她一起上山采药。
江瑜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好,没有驱赶赵朔,一直让他跟在后面,刚下过雨的山路泥泞湿滑,又暗道丛生,江瑜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怕他走丢了。村子到小月山毕竟有一段距离,江家的祠堂院子也比较偏僻。
赵朔跟她回家后,赖了三个多月。
伤好后,他也没有白吃白喝,会同她一起上山采药、砍柴、捕猎野味,教她做风鸢,也会帮家里修缮祠堂,这样,不用去请木工,又给家里省下了好些钱。
赵朔来了之后,她与孙妙音的生活比以前热闹与轻松了许多。
用到力气的活计,赵朔就顶上去了,她们俩倒像成了闲人。
孙妙音越看他越满意,人又长得俊朗,便暗中来探她与赵朔的口风,在得知赵朔并未定亲之后,更加满意了。然而赵朔依旧表情淡淡的,仿若没什么反应,看起来毫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