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女儿家脸皮子薄,孟元元瞪了他一眼,齿间一松。谁知,下一刻他的手指便就更近进几分,去勾了她的软舌。
她不由颤抖着,扭着想从他身前出来。
车厢的角落里放着几册书,是贺勘说路上抽空看的。可眼看到了渡头,他都没翻开一页。
孟元元觉得,要是和他同去京城,他真的能静下来一门心思读书?
马车停在渡头,今日不少走亲访友的,是以江边不少渡江船只,人人见了都会道一声恭贺。
贺家的船很是显眼,靠在渡头最平缓的地方。他们这种大族,南城当然不会有什么亲戚,今日只是单独送孟元元过江。
贺勘送孟元元到了江边,眼看她上了船,这才退后一些,见船离岸才回到自己马车上。
大船上了江面,一路朝南城而去,那些小的渡船还在等客满。
甲板上风大,孟元元抬步往船舱走。才走几步,就见舱门打开,诸先生从里面走出来。
“孟娘子,年节安康。”诸先生抱手做了一礼,神态颇有几分自得。
孟元元脚下一顿,打量人几眼:“先生,年节安康。”
诸先生笑笑,伸手推门:“娘子看见我都不觉得惊讶?”
“为何要惊讶?”孟元元浅浅一笑,嘴角温柔勾着弧度,“左右先生都是在为贺家办事,大过节的也不得闲。”
这种人见利忘义,出现在哪儿,跟着谁,那都不需要惊讶。
一句话,诸先生脸上笑容一僵,这不就是明着说他是一个跑腿儿的?
“应该的,”他道了声,眼神示意船舱内,“娘子进去罢,老太爷一直等着呢。”
显然,这语气已经没了刚才的和缓,甚至让人觉得发冷。
孟元元望眼船舱,是昏暗的走道。
“有劳先生。”她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诸先生,依旧笑着。
踏步进了船舱,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那原本短暂投射进来的光线,也被重新隔绝。
一条走道,两排房间,只有一扇门是开着的,很容易就会猜到贺泰和在何处。
孟元元有料到贺家会做什么,毕竟这两日她可算是府里头的话题,只是没想到贺泰和会亲自出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到了那扇门外,端在腰前的手紧了紧。
“进来罢。”房间内,一道阴冷的声音传出来。
孟元元深吸一口气,步子往前一迈,正对房中,也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贺泰和。
第71章
这是孟元元第一此面对贺泰和, 即便站在门外,也能感觉到人身上森森冷气。
这样一个祖父年纪的人, 身上完全没有和蔼的慈祥,眼中更是浑浊不堪,阴冷沉沉。嶙峋的脸庞上只挂着一层皱巴的皮,看不出正常人该有的脸色。
一动一动的坐在那儿,要不是看他眼皮动了下,还真像是个死人。
孟元元面色不变,稳稳抬步进了房中, 稍稍站好便浅浅做了一礼:“贺老太爷。”
年节喜庆, 她身上一套水红色袄裙,双膝一曲,那轻盈的裙裾边铺开在地上,给这阴冷的室内添了一抹暖色。
贺泰和抬抬眼皮, 整个人像是生在了太师椅上,略略看了眼门边的少女:“让我想想, 上回往江里扔人是什么时候。”
他嘟哝不清的嗓音道了声,完全不忌讳今儿才正月初三,便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
孟元元才刚站起身, 闻听此言抿了下唇。扔jsg进江里,是说她吗?
“哟, 你不怕?”贺泰和道, 喉咙中好像卡了一口浓痰,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极为难受,“大过节的, 佳人失足落水香消玉殒,怪叫人可惜的。”
很静, 船身前行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估摸着这时候,已经快到江心的地方。
孟元元当然知道,贺泰和处理掉她易如反掌,也知道他会这么做。就像之前处理二公子的外室,以及那些众多不顺他意的人。
“公子他亲眼看到我上船,不会相信我失足落水。”她看去那个死气沉沉的老人。
闻言,贺泰和发出难听的笑声,一张脸更是显得难看:“人都死了,他相不相信也无所谓。他要是真对你情真意切的,就后面跟着你跳江啊。”
孟元元不语,这句话说的没错。她死了,就算贺勘怀疑又能怎么样?没有证据,所有的痕迹都会被抹除干净。
就像陆家的事,父亲的事那样。
“小丫头,”贺泰和耷拉下眼皮,麻木的动了下身子,“别以为他会对你长久,男人最爱的永远是权势。真是可怜,总有些人看不明白。”
“不会,”孟元元反驳,“公子说过会好好待我。”
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贺泰和摇了两下头,“成,瞧你一个乡下女子,也不懂这世家里的道道儿,我便明白告诉你,他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主,你也成不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现在在京城。”
话一出,孟元元便晓得,贺勘入京春闱是其一,其二便是会去定下一门亲事,对方是一个世家贵女。
融氏当初跟古夫人说的,却也是真的。
“得了,大过年的,我这也算让你死个明白了。”贺泰和好似发慈悲一般,叹了一声。
他从一旁捞起自己的拐杖,枯树皮一样的手抓起来,朝着一旁的窗扇重重捅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