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重的裴侧妃被盯得头一次慌了神,“妾身也不晓得,只是清凉阁的侍女说,陈妹妹不知怎得突然上吐下泻,腹痛异常。眼下医师们都到了,正在查验陈妹妹今日的吃食。”
“殿下,裴侧妃分明是管束后院不利,陈妹妹这胎可已经有了九月了,眼瞧着下月就是临盆之期,若非她失职,陈妹妹又怎会如此。”王妃伤心不已,哭嚎道:“这可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啊。”
端王约莫懒得看她演戏了,连场面话都不愿说,冷冷看她一眼,“陈氏是进产房了,又不是母子惧亡了。你哭什么哭?”
王妃大概也没想到端王怎么不给她脸面了,顿时老脸一僵,不敢再言。
“殿下莫忧,陈妹妹本就已有九月身孕,胎儿已然成形。如今虽是早了些时候,但妇人生产这也是常有的事。医师们都在呢,许是过会子陈妹妹和腹中胎儿就一齐好端端的了。”
裴侧妃这话是安慰端王,也是在安慰自己。
端王脸色才算舒缓一些。
白孺人便道:“殿下明日还要上早朝,不如殿下先去休息,这里有我们就是了。”
“是啊,殿下身子要紧。”楚夫人难得也应和了一句。
唐昀却坐下来,沉声:“本王就在此处,我倒要看看,陈氏早产究竟是何缘故。”
他堂堂一个亲王的后院,有孕的妃妾还出了这样大的差错。
他无法可忍。
正在这时,吴英急匆匆赶来。
“殿下,宫中来人,殿下快去前院罢。”
第27章 太子薨,危机重重
端王拳心微紧。
起身看向裴侧妃,“此处交给你看着,若是再有差错,本王唯你是问。”
“是,妾身一定做好,殿下放心去。”
黑夜深沉中,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顾青昭垂下眼眸。
东宫太子殿下……只怕是不成了。
“太医!太医来了没!”东宫内,荣皇后什么仪态都顾不得地往太子寝殿走,越接近里头,心里越沉着。
侍女小跑着跟上,“早到了的,药藏局和尚药局的医师们都在,医令大人半刻钟前也已经进去了。可要通知陛下前来?”
皇后没答话,脚下愈发快步。
刚跨足殿中,厚重的药味便铺天盖地地袭来。
她脸色愈发苍白,抬眼便见重重人影纱影中,她唯一的儿子躺在床榻上。
只远远瞧着,她都觉得那身子骨瘦削得惊人。
“母后!”端王一见她,忙过来扶着,怕她心急摔了。
“你兄长怎么样了?”
见他没说话,荣皇后更是心惊不已,几步便冲上去。
“太子如何了?”
太医令正给太子把完脉松手下来,闻言无奈摇头,“微臣会给太子殿下煎一剂药,确保太子殿下……走得安详一些。”
太医令行医数十载,他说的话便是最确凿无误的。
荣皇后一时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若不是端王搀着,险些栽倒下去。
“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之前不是还说可以有五年之期吗?这才半年不到……”她不甘心,巴巴望着白发苍苍的太医令。
“殿下承病日久,若是精心调养,最多也唯有三年。但殿下心绪郁结,能到今日已然不易。娘娘……节哀。”
冬夜萧瑟。
不知何时,殿外鹅毛般的雪骤然而下,寒风卷起片片雪花,几经颠簸盘旋后停靠在廊檐下,湿润了檐下的白玉月台。
上天还是垂怜这位生性仁善的储君,天际渐白之时,他于混沌梦境中挣扎清醒了片刻。
用瘦骨嶙峋的手死死拉住了他此生最惦念不下之生母,以及他为数不多欢愉时光里陪伴他的弟弟。
“母后莫哭,此生为您之子,无憾矣。儿子到了天上,也会看着娘亲,护着您。”太子微微笑着,眼角带泪。
世间最痛苦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荣皇后哭的不能自已,只恨不能以身替他去死。
太子心疼难耐,可他的身子……实在没法子了。
他死死抓住端王的手,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九弟,你要照顾好母后咳咳咳……千万要记得……要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
“我都记得,永不会忘。”
唐昀重重点头,眸子里有泪光在闪,他努力握紧太子的手,想让他的体温回复一些。
可太子的身躯如大厦将倾,这些细微的温度,根本是杯水车薪。
太子绽放出此生最后一个笑容。
“那我就放……放心了……”
雪,下得更急了。
缕缕凛冽的冬风肆意刮掠,骤雪将东宫墙脚下的早梅掩盖。
他的气息随着东方升起的亮光静悄悄弥散。
而后,归于天地。
长治十七年冬,东宫的早梅终究未如从前那般盛放。
*
大邕历,长治十七年十月十八日,懿德太子薨。帝大恸,辍朝三日,停灵七日,葬于京郊太子陵。
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已近年关。
宫里宫外的白布虽然撤了,可那股子压抑的气氛却并未随着太子的离去而散去。
端王更忙碌了。
那日之后,他几乎未踏足过后院。
偶尔有不得不赴的冬日宴,他也是到场不过一刻钟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