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昭知道。
这是长治帝准备放权了。
可他并没如约定中那样,一切为未来太子铺路。
他还害怕他最宠爱的儿子在日后过得不好。因此也将恪王带在身边,委以重任。
据说皇后因此与他已然冷战数月,朝野上下更是摸不清他的心思,又顾忌懿德太子,不敢多提立储之事。
除夕的前几日,顾青昭和齐侧妃一同去清凉阁探望了陈氏。
她的孩子到底没保下来,她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被救了回来,可也落得一生的病,如今躺在床上也有两月余了。
顾青昭和齐侧妃与她都没什么交情,来探望时陈氏一副悲苦凄惨,不愿说话的模样,两人没坐多久,留下些补药之类的,便出了清凉阁。
“哎,她也是可怜。”齐侧妃是个心肠软的,见不得女子这样受苦,“懿德太子薨逝,宫里宫外都一心扑在太子的丧事上面,殿下也忙得脚不沾地,只叫王妃和裴侧妃处理此事。”
“可她们能处理什么呢?不过是将那尚未出生的婴孩草草葬了,安慰陈氏两句,又上下敲打一番,也就翻篇了。”
有风轻拂过来,顾青昭紧了紧蓬衣,“连端王殿下都没时间顾及的事情,王妃和裴侧妃又怎会放在心上?”
“可最初的时候,王妃分明想借着此事从裴侧妃手里夺回后院的权务,不知怎的,后来又默不作声了。”齐侧妃皱着蛾眉,颇觉怪异,“王妃那样的人,你觉得是会善罢甘休的吗?”
顾青昭浅笑着摇了摇头,“都说陈氏早产是因为误食了蟹粉,可这蟹粉从何而来?裴侧妃倾尽全府之力抓了三日也没找出这人来,最后只拿了厨房里一个负责端送食物到各院的小丫头顶罪。王妃倒是似乎知道什么,却是三缄其口,催着裴侧妃将此事草草了结了。”
齐侧妃看着路边的积雪,不免又叹气。
“别说我们府里了,如今宫里宫外哪家有事情都是藏着掩着早早就给办了,生怕触怒了上头。为着太子和立储的事,陛下和我姨母俨然决裂,这日后……还不知要怎样呢。”
长治帝原本已经将端王秘密立储,可如今又这样重用恪王。
底下官员如今浮躁得很,想投靠恪王之人不计其数。
端王……正是处在了一个尴尬又极其危险的位置。
动辄粉身碎骨。
顾青昭抬眸,天际乌云黑沉,正是最难见光亮的时候。
正如端王如今的境地。
第28章 储位将定
椒房宫。
“娘娘,端王殿下来了。”
荣皇后一袭素衣,面容憔悴,正拿着一幅除夕夜宴图端详,“叫他进来罢。”
端王大步入内,行礼之后也不多废话,“母后,一切就绪,只等母后令下。”
她仿若一潭死水的眸光总算荡起丝丝涟漪。
“除夕就快到了,本宫不想孤家寡人。既然他们不想让我好过,那就都不必安乐了。”
片刻后,端王接过皇后给的一封信,阔步出了正殿。
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荣皇后恍惚出神。
“曾几何时,他入椒房宫时,还是恒儿牵着他来的。如今长成了,依稀就有了恒儿的影子。”
“端王殿下是太子殿下一手教导出来的,自然雄韬武略,胆识过人。”侍女沁芳为她奉上一杯热茶,“娘娘不也以为要开年后才能动手吗?可殿下足足提前了许久,可见他着实不差。”
“总算本宫没挑错人。”
十日后,御史中丞曹运及大理寺少卿文骁、吏部侍郎罗列乔贵妃母家及恪王妃焦氏母家数条罪状呈于紫宸殿。
“乔贵妃之兄乔侍郎,广营宅邸,侈靡过甚,卖官鬻狱,伙同扬州官员采集、售卖私盐……”
“恪王妃焦氏纵幼弟当街纵马,致死伤数人,受害者报官无门,反遭其冤打入狱……”
“恪王妃焦氏之母,放印子钱于扬州……”
“陛下,除此之外还有诸多罪状,臣未敢献上。”
长治帝越看,脸色愈发阴沉。
卖官鬻狱,放印子钱,售卖私盐,每一桩都是恶及民生、朝廷之大罪。
他闭上眼,不愿再往下翻看,「啪」地一声合上奏本。
再抬眼时,眸光中尽是冷冽之光,似是又气愤又疲惫。
“三位爱卿,你们明知太子才走,储位空悬,是非要朕在承受失子之痛楚之际不得安宁吗?还是说……是哪位皇子抑或是嫔妃促使你们,做出此等要挟朕之悖逆之事?”
三人连忙跪下,齐声呼「不敢」,但却无一人在此时退步。
“正因太子薨逝,民心不安,陛下又心绪郁结,更易因一时伤悲而出错漏,臣等身为臣子,不得不忠心相劝,还请陛下不论人而论事,秉公办理诸案。”
“你们是非要朕处置恪王才满意?恩?”
“臣等绝无此意,只是事实如此,不敢妄加论断,陛下若不信臣等,可派遣三司前往查探。臣等若有一句虚言,甘愿受罚。”
长治帝老脸青黑。
由御史台和大理寺加吏部呈上来的折子,又怎会有假?
若他当真因此设立了三司再查探,未免是寒了满朝文武之心。
打发三人走后,他沉着脸到了椒房宫。
“你就如此容不下乔贵妃和恪王?如此善妒,岂是一国之母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