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还有什么理由非要留下呢?
——还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忍耐这样的折磨呢?
元笑没有动。
他仍挺直脊背,跪在原地,不肯离开。
于是,滚烫的烙铁就真的燃在他的脸颊。
他疼得发抖,却没有动。他挺着脸,任由残酷的刑具把自己苍白的脸颊也烧得焦黑,一双眸子看着元无忧,眼睛里满是悲伤。
却什么都没有说。
——连脸上也带着烙印,便此生都难有再翻身的可能了。
——这份不可思议的忍耐,究竟来源于何呢?
——……又能到何程度。
元无忧的怨气,始终没有半分缓解。
她手执烙铁,端详着他的脸。
那双自小就很漂亮的眸子里,装着满溢而出的暴怒……
“说到底,你为什么……还活着……”
——和真实的杀意。
那是元笑在战场上体会过无数次的,迫真的杀意。
无数次的杀意,未能杀死过元笑一次。因为他永远比对手更快,永远能全身而退,永远能将死神的眷顾留给对手,自己于夹缝中无数次生还。
可是这一次……
女子的手中凭空出现利刃。
王公公见了,连忙阻拦。
因为有人阻拦,那柄剑很慢。真的太慢了。
元笑有充足的,过分充足的时间去避开,甚至是去思考,去犹豫。
……
他没有躲。
他没有思考,也没有犹豫。
他甚至没有看那柄剑。
他一直一直地看着元无忧,没有片刻曾挪开视线。
他看着那张暴怒的,于暴怒之中仍旧漂亮的脸。
他的眸子一直印着她的样子。
直至利刃刺入了他的心脏。
……
如果这是你所期望的。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元笑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一个过分真实的……痛苦不堪的梦。
那梦境给他带来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可他仔细回忆,却竟连一丝梦境的碎片都无法回忆起来。
“醒了?”徐慎之在一旁看着他,眼神中满是说不出的复杂。
“是。”元笑应道,连忙起身行礼。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得这么沉……睡到了天亮不说,竟连徐慎之进了自己的房间都没察觉到。
若是在战场上,他说不定已经死了。
“听闻今日圣上又有赏赐,你去门口等着,接到库房归置。”
“是。”元笑规矩地应道,仿佛不记得自己的左臂几乎抬不起来,胸口昨日才烙了块烫伤。
圣上的赏赐很快就来了,与之一起的,还有一道手谕。
“扔了。我不听。”元无忧直截了当。
徐慎之从不呛她,便自己展开了那份手谕,尽量简单地口述。
“前头……”徐慎之飞快地往下看,“七成都是在同你说些好话。”
“嘁。”元无忧一边和烟罗一块儿读着话本,一边喝着烟罗新榨的果汁,嗤笑了一声。
“后头说……要你解决一些事。”
元无忧得更不屑了,头都没抬,道:“他做什么好事了,敢使唤起我来了。”
“后面甚至……”徐慎之迟疑了一下,“是想让你建起一个组织。说是,要你纳至少五名异能者为下属,为民解忧至少七次。这样,他便可以,让元笑永远从你面前消失。”
“呵。”元无忧翻话本的手都没停下过,“我要人消失,还用得着他。挑个良辰吉日自己把他弄死,不让人有证据不就完了。”
“还说,可以让你多多去看你师父。”
十年前,元沧澜能力失控后便失去了意识,再没有苏醒过。此后的十年,他就一直都被关在……或者说是养在刑部大牢。
“?”元无忧都快听笑了,“我本来不就是想看就去看了?不让我看,别怪我去掀了他的乾清殿。”
确实,元无忧本就每半月就会去见见她师父。甚至若见狱卒照顾不周,她还要威胁责骂,把一屋子国家机器教训得服服帖帖,仿佛人家不是本朝最核心的监狱的狱卒,而是什么专门照顾元沧澜的丫环。
如此嚣张,也从未有过阻拦。
“被你收在麾下的异能者,都可以摘去四海环,在守法范畴内自由使用能力。”徐慎之继续概括。
“又不是我摘。”元无忧理都不理,不为所动。
看得出,皇帝为了让她愿意做事,真的在很努力地挖掘条件了。
隔着手谕,徐慎之竟都忽然感觉圣上有点可怜。
倒是烟罗,在旁边听得害怕,怂唧唧地开口:“呜呜呜小姐,这可是圣上啊……咱抗旨会惹事的吧?”
“管他去死。”
“呜呜呜。”
此时,徐慎之将最后一部分的内容也总结了出来:“只要解民忧愁,何事皆可。这开头的第一件事,圣上可以提供。此事事关安国公的女儿,陈婉清。说是这位小姐昏迷不醒月余了,查不出原因。想让你去看看。”
这回,元无忧连话都懒得回了。手里的话本倒是又翻了一页,看得津津有味。
“上头还说……因为女儿昏迷月余,安国公的夫人终日以泪洗面,如今已看不大清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