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黄铁已经被殴打濒死了。
然后,就是吴员外忽然僵硬昏厥。再次醒来时,吴员外已经换成了黄铁的芯子。
换句话说,黄铁夺了吴员外的舍。
可他们只是普通的庄稼人,哪里会有这样的本事?
会有这本事的,就只有夺了黄无疾舍的那人……
显然,那日,“黄无疾”拖着病体走出门来的缘由……是救她的父亲。
若他是她父亲的救命恩人,那她……
还没等黄凤出声,黄铁马上开口:“我那时,只是有些虚弱,本就不会死。”
他当然是在说谎。他自己的身体,他怎会不清楚?彼时,他已然失去了维生的力气,绝保不住性命了。
但他绝不能让女儿认为,她是杀死了自己的恩人。
“何况,那人的确,害了你哥哥的性命。奸恶的人,就算有一点善心,也不能改变,他杀了人。
“而且,他救人,也不见得是,好心。他可能,只是想让我,变得有钱,好回来,养活你俩。”
的确,本就是害死黄无疾的奸恶之人,会有什么好心呢?
把黄铁变成有钱人,对他可是有大大的好处。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那样做的吧。
“……你说的没错。”黄凤认同了这个说法。
黄凤扶她爹坐下,给她爹倒了杯茶。
可是若是如此,为什么,他并没有骗她呢?
若真是为了自己,他本该咬死自己就是黄无疾才是。
黄凤看着茶水中起伏的茶叶末,忽然想起句话来。
“我可以做你的兄长。
“我做你真正的兄长,自心底爱护你,照顾你,要你不是孤身一人。”
杀死她兄长的人,说什么要做她的兄长?真是放屁。
黄凤永远不会后悔杀死那个害死了哥哥的人。再让她重来无数次,她也会选择为兄长复仇。
她只是在同时也忽然觉得,那人说的话……
大约的确是真心的。
*
“死了?”李衎腾得起身,眉头紧锁。
艳娘知道,这会儿绝不是该和他玩笑的时候,连忙补充:“精神被我留下了。有个身子就行,应该还能活。”
艳娘是何等聪明的女人,那日见那人病歪歪的模样,就担心这人忽然死了,因而在他的床下粘上了一块纳神石。
纳神石,顾名思义——毕竟,天工司理工男的取名水准也就这样了——能够将精神纳入其中。若附近有生命故去,其精神便会被吸纳与此石之中。
曾经有人借这石头寻求长生不老之法,也就是在故去之时用此石保存精神,再借他人身体复生。可惜,此法被验证并行不通。人的故去并不仅是因为身体的老去,更是因为精神已然随年龄而步步衰弱。强行把故去之人的精神放入年轻的身体,仍旧无法使人存活。
但是,若是年轻人横死,精神未被破坏,再经由此石保存,便确实能够借其他身体复生,所谓起死回生。
如此逆反自然的东西,自然也极其稀少,珍贵无比,就连李衎手里也没有几块。甚至元无忧也无法创造此石,因为无法参透此石的道理。她能够创造的只有自己充分理解的东西。
这么金贵的东西,艳娘手里会有,还是为了防备弟弟的老虎忽然死了,硬从李衎手里抠出来的。
无论怎样,如今,艳娘确实把装着那人精神的纳神石送到了李衎的桌上。
“好!”李衎大喜,“艳娘,你可真是聪明!”
“有赏吗?”艳娘期待。
“一个楼!”
“好嘞!”艳娘眼睛都亮了。
“王喜,”李衎修书一封,把贴身的太监叫进了御书房,“给无忧送去。”
元无忧收到书信,很快就给出了回执。
没多久,就有一个长长的木箱被秘密地送进了皇宫的某处偏殿。
李衎也随之去了偏殿,打开木箱,里头躺着的是一个人。
“这元小姐真是好大的本事。”艳娘俯身端详,“做得像活人似的。”
木箱里装着的,自然是元无忧创造出的身体。
“这于她可不算什么。”李衎将四海环套到了身体的手腕上,而后将纳神石塞进了身体的口中,拉了把椅子坐着,等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那身体睁开了眼睛,自木箱之中试探着撑起了身来。
他看到了面前的李衎和艳娘,极细微地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算来,我们虽有不少交集,但如今还是初次见面。”李衎看着他,似笑非笑,眸子冰凉,“初次见面,温公子。
“温止寒。”
无需多费唇舌,看到明黄色的龙袍,温止寒自然也知道李衎是谁。
他不知自己为何被杀而又复生,却知道显然是谁做了这样的事。
“不知温某何德何能,值得圣上如此厚待?”温止寒勾唇一笑,心中早已盘算起了相互博弈的条件。
使人起死而回生,可不是什么遍地都有的法子。李衎竟愿为他做到此事,必然是对他有什么必须要有,而且由他来做的图谋。
既有如此图谋,他便有谈判的本钱,可真的值得好好商讨一番。
李衎一笑:“我听闻,温公子可将昏迷之人的精神转移。”
他看着温止寒,目光颇有些说不出的矛盾,仿佛是在看什么价值连城的臭虫,眸子厌恶无比,却又在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