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了定神,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道:“总之,我没有监视你的意思,我还不至于那么神经质。”
祐樘虽觉她遣词奇怪,但也能大致猜到她的意思。他叹息一声,去拉她的手,正要说话却见她手臂一收躲开了他的触碰。他动作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我昨晚便说乔儿回宫之后总躲着我,乔儿还不承认。”
漪乔知道他其实仍然心中有气,她又不能将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他,想着反正该解释的都解释得差不多了,再呆在这里也是徒增争执,思量之下朝着他道:“陛下在此批奏章吧,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她转过身刚走了几步,便觉腰间一紧,紧接着还不待她弄清楚怎么回事,下一瞬就整个人都跌入了他怀里。
她原本就有些头晕,这下更是站立不稳,若非他紧紧拥着,她早就跌坐在了地上。
她正晕眩间,忽听他略显阴沉的声音从头顶上砸下来:“我是不是太惯着乔儿了?”
漪乔闭目缓了缓不适,凉凉地道:“对啊!可不是,陛下才发现?可惜晚了,已经惯坏咯。”
“乔儿既不行礼又出言不逊,简直大逆不道,无法无天。”
漪乔故作害怕状:“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自然是重重地罚你。”
漪乔正要问怎么罚她,骤然感到他的怀抱又紧一分,旋即便听他道:“永生永世都不准离开我。”
漪乔想到弘治十八年那场浩劫,心中默念:我怎会离开你,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孤单呢?若我真的无法改变历史,定会随你而去。
她正这样想着,忽闻他用轻柔的嗓音坚定道:“这整个江山都是我的,你,更是我的。不许躲我。”
她抬头看到他那有些孩子气的样子,心里忍不住窃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瞥他一眼:“那全天下的女人岂不都是陛下的?”
他悠悠一笑:“原该如此,但我只要你。”
漪乔心中一动,伏在他胸口不作声。
“乔儿嘴上叫着‘陛下’,就该想着我的身份,”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况且我还是属虎的,乔儿也不怕我哪天发起威来把你拆吃入腹。”
漪乔朝他挑了挑眉:“你忘了?我们同岁,我也属虎的。”
“嗯,看得出来。”
“你……你说我是母老虎!”
漪乔见他一脸“我可没说是你自己承认了”的表情,一时语塞。
“乔儿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何一再食言?”他突然发问道。
漪乔见他又问起这个,有些头疼地道:“因为中间出了点波折,我要办的事情没办完。”
“事情没办完却有工夫和云公子秉烛夜谈?我可是听说,乔儿在除非居过得很是自在逍遥。”
“你不要逼我了,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些,”漪乔看他眼神幽暗,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轻轻蹙眉,“墨意也并不晓得我这办的事是什么,我也没有告诉他,我只是借他地方一用。当然了,我也很久没见他了,确实也想叙叙旧。若非这次出宫碰巧遇到他,我都不知道原来他家里出了那样的变故,没想到云老夫人都故去一年多了。”
祐樘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碰巧?我看一点也不巧。云墨意就是趁着你出宫,特意去找你的,他就没安什么好心。”
“什么叫没安什么好心?他以为我丧父,赶来看看我也没什么吧?”漪乔瞪他道、
“乔儿倒很是维护他。”
漪乔见他又开始不讲理,又突然想起沈姑娘那档子事,猛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襟:“你还说我,我只是偶尔出宫去见见朋友,你可是让沈琼莲随侍御前呢……”她说着说着便觉一阵阵头晕,又赶上她情绪激动,一个不稳竟要软倒下去。
祐樘眼疾手快地接住她。见她面色苍白中透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又浑身绵软无力,他瞬间脸色一沉,心道这风寒似乎也太厉害了些。
祐樘一把抱起她,快步走至偏殿将她小心地安置在软榻上,随即又唤来了内侍,沉着脸道:“去太医院传朕口谕,着院使施钦即刻来弘德殿给皇后诊病,再多带几名御医和医士过来,要快。”
漪乔自来弘德殿便感到自己的症状在加重,只是她一直强撑着,刚才大概是忍耐到了极限。她迷迷糊糊间听到他的话,暗道他这真是大手笔,她方才不过是召了个医士来,他这下直接把太医院最大的头头都叫来了……
内侍领命出去后,祐樘回头见漪乔已经神情恹恹地阖上了眼睛。他捞来了一旁的锦衾小心地为她盖上,又垂眸凝视她半晌,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他欲出正殿时,正碰上那两名被漪乔派去御药房送药方煎药的宫女回来。他得知这二人是得了她的吩咐回来复命的,便让她们将皇后来弘德殿后的事情大致讲了一番。
他听完后一言不发,末了让那两名宫人暂且退下,不要打扰皇后休息。随即,他又差人召来了何鼎。
祐樘看着对他躬身行礼的何鼎,淡淡地道:“这长随你不必做了。从今日起,你便去惜薪司吧。”
何鼎先是一愣,随后便是一脸了然之色:“万岁爷都知道了?”
祐樘的目光一锐:“你胆子也太大了点,你可知你这是在挑唆帝后不和?遣你去惜薪司都是轻的,若非看在你颇有苦劳的份上,朕定要治你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