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给表姐的。我非得去凑什么热闹。”江妩提醒道,说罢,想起来那柳康二人就烦闷,皱了眉,回头幽幽然,“还有,以后别提那档子事了行么,说得好像我没人要一样......”
抱穗哎呦了一声,只坐下来给她选银线,接口道:“我的好姑娘。您是没人要么......人家苏世子和裴二公子对你有意,是你不要人家的。”
江妩听得心头一乱,不小心扎了一下手指,血珠子就冒了出来,她赶紧放在口中吸了吸。
说苏弈对她有男女之意,这还有可能,提裴弗舟是什么意思?
她嗤笑一声,只挑了这个最不对的更正,“你错。人家裴二公子什么人,需得高门贵女相配,要求高着呢。被他瞧上眼的姑娘,估计活得十分辛苦。你说他和我?实在想太多了。”
抱穗噘嘴不以为然,手里麻利地打络子,回道:“.....姑娘同我还瞒么。那通禁的令牌是谁给的?一盒子的金钗金梳谁送的?姑娘归家谁送回来的?算上先前夜宴落水,请你吃饭,这都多少次了?”
“可是,”江妩张了张嘴,她垂眸道,“.......这都是事出有因的.....”
抱穗听江妩嘴硬,啧啧两声,神思又异想天开起来,“.....是么。裴二公子不是连张家娘子都推开了......可别也是为了谁。”
江妩腰身僵了僵,一时失言,心头好似被一团丝线缠得发紧。
呼吸凝了片刻,她只哂笑一下,自语喃喃,“你越说越荒唐了。”
.......
当夜,飞雪漫天,寒风呼啸地扫过树枝,吹得人睡不着觉。
内室里熏笼烧得暖,可江妩还是辗转反侧起来。
抱穗说过的话成了一幕幕的情景,一闭眼,就在她脑子里灯影戏似的过来过去。
她不知怎么,有点心慌,又有点想笑。
夜半,恍惚梦见了裴弗舟的一张俊脸,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她猛地惊醒,喘息半天,怔了一阵,而后懊恼地拿起被子盖在头顶,自己在被窝里躲了躲。
隔日,江妩终于等到风雪停了,冰莹映着日光,一片光怪陆离的人间。
她立即穿好衣服,出门往修善坊走,想着定要裴弗舟请她一顿好的,以出一出昨夜他入梦吓唬她的气。
可走到了一半,不知怎么,她忽然有些迈不开步子了。
踌躇一阵,江妩又默默转身回了家。
若是从前,她还能无所顾忌地去寻他。
可自从抱穗一番话过耳,只觉得她和他之间某道安全的屏障有了裂纹似的。
那桩桩件件的小事,其实罗列个理由,的确都是有源头可循的,自是可以说,他们是清白。
然而,这些事情连在一起看,未免不让人多思。
她感到莫名的害怕,想去问他个清楚,可又不是很想知道答案......
江妩回了屋子里,解开大氅,重新坐下来,沉默地拿出大鹏鸟继续练手,细细密密的金线银线交错着,瞧得她眼花。
偶尔,她也会时不时瞧着覆了雪的影壁呆上一阵,看着前来拜庆的人,没有她熟悉的那个身影。
很奇怪,眼下临了年关,沈府传座的帖子也散了出去,可裴弗舟也好像很默契,她不去找他,他也一日没有再来看望。
飞雪漫天,一晃眼就到了正月初一。
江妩守岁了一整晚,家家户户院子里爆竹噼噼啪啪个不停,她临了清晨才迷糊了一小会。
再度醒来时,已经是过了正午,下厨已经烟火绵绵,沈府今日有来串门的客,前堂里,有小孩子闹成一团。
她犹豫片刻,挂着两个浅浅的黑眼圈出门去了修善坊。
别苑的门半掩着,江妩轻轻推门走进去,见穆戈正在院里插着幡旗。
见了她,穆戈很高兴,“江娘子新岁吉祥!是来找我们少郎主的么。”
江妩有些尴尬,只道:“路过而已。你们少郎主应该回裴府了吧。”
穆戈道:“今日有大朝会,圣人赐宴群臣,少郎主怕是要晚上才回来。”
江妩这才想起来,元正日,群臣和外邦使节是要入宫觐见朝贺的。晚上有热闹的宫宴,裴弗舟这样的高官,肯定是要一直呆在那里。
不会像她这么闲得慌。
她有些惘惘,穆戈却还在热情地问,“江娘子可有什么话要带么?”
江妩连连摇头,只虚应笑笑说没什么,转身走掉。
门扉轻轻地掩上,穆戈却露出怅然的脸色,叹口气。
他呵着手回了屋子,裴弗舟正坐在案几前看兵书。
穆戈沮丧,“少郎主。江娘子走了。”
裴弗舟没有抬眼,剑眉下一双淡然的眸子低垂,他嗯了声,问,“怎么说的?”
“说少郎主不在,晚上才回来。”
“很好。”裴弗舟说完,身姿不动,只静静地翻了一页。
穆戈不懂裴弗舟的用意,江娘子都找上门了,少郎主却不见。然不敢多言,自退了出去。
内室檀香袅袅,重归于寂。
裴弗舟这才放下书,目光看向窗外的皑皑景致,默然不语。
...
许是父子还是连着血脉的,裴肃遣下仆来瞧裴弗舟,老仆只十分委婉地问“少郎主是否归家同贺新岁。”
裴弗舟知道,父亲十分要面子,忍着除夕和元正不肯说,今日已经是初五,再过十日就是上元大节。再不归家,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