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绷断的弦。
职业本能几乎在只秒间就做出判断,哪怕再不敢相信,卢霜也基本确定,陆池琛应该是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综合症。
卢霜的指尖向前伸出一点,谨慎地探上他的肩。
见陆池琛没有应激的反应症状,卢霜在心底松了口气,眼下的状况应该还能应付。
她放缓动作,小心往他那边挪去半步。
一道锋利的视线狠狠剜了过来。
他反手抓住她的腕骨,力道强悍,带着摧枯拉朽的狠劲。
卢霜吃痛地皱了下眉。
她任由他攥住自己,接着去看他的眼睛。
记忆中那双总是簇拥笑意的俊朗眸子里,现下里遍布血丝,眸光涣散。
“陆池琛。”卢霜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在长久到卢霜几近放弃等待时,手腕间的力道松下几分。
他垂着头,整个人犹如历经一场劫难般劫后余生,他浅浅应了声:“嗯。”
窗外传来几声窸窣人声,偶有几点光亮比月光更白更亮些,卢霜估摸着,应该是沈庭找过来了。
“可以试着起来吗?”
回应她的,是陆池琛艰难杵地,一步一顿,终于坐回到原来的座位。
卢霜拧开一瓶水,他淡淡瞥了一眼卢霜捏着水瓶的纤白手指,腕处有一圈刚才他应激时捏出的红痕。
她皮肤偏白,红痕愈发刺目。
“抱歉。”
卢霜一怔,从五年后再次见面,他好像总是在道歉。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门外骤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琛哥!”
卢霜未出口的半句话兀自吞咽回去,她偏头看向门外。
沈庭找了半天才找到守门的后勤,现在几近小跑着冲向这边的礼堂。
黑乎乎的影子由远及近,人还没到眼前,头顶的灯光已然大亮。
在昏黑的环境中待久后,突亮的灯光刺目又灼痛,卢霜几乎是在灯光亮起的同时抬手遮挡住眼睛。
偏头的刹那,余光瞟见陆池琛的脸。
刚才卢霜满心扑在他的应激中,现下才看见男人的手臂间竟是几道惯长抓痕。
他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定,下颚处一滴透明晶莹的泪滴悬在半空里。
沈庭咋咋呼呼推门闯了进来,陆池琛突然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又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卢霜蹲的久,起来时才恍然半边身体都泛着浅浅的麻。
重心不稳,她整个人往他身上直直栽下去。
陆池琛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只是场面更是有些不对。
乌黑的发丝从后背垂到眼前,卢霜一手还撑在椅背旁的扶手上,面前距离能看清他喉间的那粒小痣。
小痣上下滚了分毫,喉咙间隐隐漫上一阵入骨的痒。
卢霜迈开眼,不敢与他对视。
沈庭尴尬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接在门口杵成个桩。
他要是现在回去写保证书,保证自己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任何风吹草动,陆总能不能开恩给他留个全尸?
他轻咳了声,怔然中的卢霜霎时回神。
她站直身体,面色如常地拎过随身包,陆池琛跟在她身后,目光虚虚搭在她发尾上。
沈庭几次三番给陆池琛使眼色,后者全都熟视无睹。
再回过神来,三人已经站在基地外面的空地上。
没有高楼阻挡的荒野田坝,大风涤荡在大地和天边,清爽匀净。
“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卢霜的声音很轻,里面又像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压在陆池琛心口,一丝久违的暖意犹如初春草芽尖,冒出点头。
车钥匙被卢霜捏在指尖,小小的挂坠上,铃铛轻摇,几点东零西碎的脆声揉在月色里。
陆池琛瞥了沈庭一眼,对方识趣回避。
“早上那张名片……”
她抿了下唇,似是妥协。
和他再也无关,却依然会担心他。
说谎的话,骗不了自己,那到底是卢霜青春时期里唯一喜欢过的人,她没见过那样子陌生又狼狈的陆池琛。
他是她从未克服的本能,哪怕戒断五年,还是她的心瘾。
就算到了现在,他也应当一如当年的霁月风光,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不像刚才那样,犹如一头被缚囚的困兽。
只是没料想,半句话音才落,陆池琛就从早已关机的手机背壳中抽出那张名片,递到她眼前。
“明天你还会来吗?”他问她。
第66章 碎信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结束后,卢霜和同行的助教被司令留下在食堂吃饭。
推辞不了,二人只得应邀前往。
饭菜简单,都是大锅菜, 有几分家常的气息。
饭后, 卢霜找了借口离席,独身一人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地走。
“卢医生。”
正在跑操的队员们急匆匆路过她身边, 顶着前面带队教官投射过来的死亡视线, 见缝插针的和她问好。
短短几天, 整个基地里没人不认识这位漂亮的心理医生。
原因无他, 卢霜性格温和,说话柔声细语, 和她交谈总让人生出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他们私下里听说,以后每个月的中旬卢医生和助教都会过来一天,司令还专门在行政楼里给她单独设立了一间心理咨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