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真假。
跑操的呼号声隔得远了，只剩几个音阶扩散在风里。
卢霜仰起头深吸口气, 今天是个大晴天, 初夏的热意已然刮到柏安。
今夜星星闪烁璀璨, 月亮高挂天际, 是个难得的月圆日。
没有高楼林立的遮挡, 城郊的基地里连带着空气都裹上几丝自由。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几下, 卢霜坐在操场边的石凳上, 屏幕上是陆池琛发来的一句问询。
【想提前回去吗？】
她捏着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打字，而后悉数删除。
那晚回到家里, 卢霜洗完澡出来，头发吹得半干, 披在肩头，几点微凉沁进皮肤表层。
她擦好身体乳，关灯的前一刻，看见台灯底座下压着的那张名片。
卢霜靠在床头，名片上工工整整印着陆池琛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她蹙起一点眉头，没想到他的电话那么多年竟然从未变过。
还是以前的号码。
充上电的手机弹窗出一条微信，是一个好友验证。
卢霜不太惊讶，在陆池琛第一次来找她做心理咨询的时候，他就知道她的新手机号。
他得知的途径大概就那么几个人，估摸着是大学舍友们那时不知道他们分手，他问了，她们便给他了。
唯一称得上让卢霜意外的是，他早就知道，却五年都不曾打扰。
那晚偶然听见他和裴思远的交谈，男人那句清冷倦淡的“没想要她原谅”现下里又一次落进胸膛，感触千万，不知哪重情愫更占一头。
错乱、慌张、矛盾……
千般情绪杂糅在一起，向来冷静的她现下里竟有些茫然。
通过他的好友验证是在第二天早晨，而后两人一次话都没说过，刚才那条消息占在空白的聊天框里，有些孤独。
“姐姐！”
沈庭带队跑过，远远瞰见纤薄的身影就觉得眼熟，跑近了，果然是卢霜。
他比划个手势，后面的队伍便整齐往前面跑去。
他走到卢霜身边，男生的胸膛微微起伏几下，短袖下的臂膀紧实有力。
“你们不是在吃饭吗，怎么出来了？”沈庭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卢霜笑笑，递过瓶水给他：“有些闷，出来散散心。”
沈庭恍然大悟地和她对视一眼，他左右瞄了两眼，调皮道：“是司令又讲些莫名其妙的话了吧。”
“想看看小猫吗？”
见她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样子，沈庭想起陆总养在深闺里那只胖子猫。
短视频上都说，小姑娘会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四脚兽。
虽然沈庭从没觉得那玩意儿有啥可爱的，但并不妨碍他们陆总像供大爷似的养着那位祖宗。
卢霜愕然看向他，语气有些不稳：“你知道小猫在哪儿？”
短暂的见面过后，卢霜总觉得它和清溪巷里的那只“咪咪”很像，但奈何一直没有机会确定。
自从那天在操场上见过一面，而后卢霜再也没在基地里见过它。
现在偶然得知沈庭知道小猫的下落，说不惊讶是假的。
“啊。”沈庭不知所以地点点头，走在她旁边引路。
住宿区的小楼距离不远，没花几分钟便走到了门口。
沈庭刷过卡后带着卢霜就进去了。
“你们陆教官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卢霜语气磕绊了下，装作随口问出的模样。
那晚过后，她回家后又查看了些资料，但同样无法确定。
和普罗大众观念里的心理学不同，真正的心理学是一门严谨又肃穆的学科，数学的逻辑和分析模型在心理学上同样适用。
对于每一项心理疾病的诊断都需要经过严格的判定和推敲。
她只有猜测和肉眼可见的一点素材，没更多的样本，卢霜不敢冒然判断。
几分珍视，是专业素养使然又或是那个人，不得而知。
一句话问完，前面的沈庭顿下脚步，像是足间灌了千斤铅铜，不再往前挪动半分。
卢霜没察觉，鼻尖差点撞上他的背。
再开口时，沈庭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哑的不像话。
他尬笑两声：“今晚的饭菜怎么样？司令听说你不太能吃辣，生怕你吃不惯，专门叮嘱他们做的清淡点。”
卢霜何其聪明，又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音里的心虚？
说罢，沈庭继续往前走，卢霜拽住他，沈庭被迫停下脚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语气急迫，里面沾染几分火气。
沈庭后背抵上冰凉瓷砖，他跌坐在楼梯上，双手抱住头，话音断断续续，竟连不成完整的句子：
“他…再也……再也上不了战场了。”
悲声颤抖，字音滑落，像是一根又粗又痛的钢针，刺进心底。
“军医诊断，是PTSD。”
“心理医生他也一直在看，没有任何用。”
沈庭眼角的泪珠大滴大滴掉落，卢霜愣愣站在一旁，脑海里嗡鸣一片。
竟然真的是PTSD。
卢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里一丝自己都尚未察觉的不悦夹杂着焦急：“最后一次他出任务，当时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沈庭痛苦摇头。
那次任务被定性为最高保密级别，一同前去的作战队员回来后只知道陆池琛被迫按照阿尔勒和的要求单独前往任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