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迷路了？”
“嗯”, 卢霜和善地笑了笑，往会堂的方向指指，道：“谢谢，我等个人。”
女生往已经散会却依旧热闹的礼堂里看了眼, 恍然大悟地冲卢霜俏皮地眨眨眼：“祝你好运。”
虽然卢霜大体能猜到她说的好运和她想的应该不是同一件事, 但她还是又道一遍：“谢谢你。”
宋明和宁教授出来时, 卢霜仍然站在刚才的地方等着。
站在正中间的男人穿着一身熨帖的白大褂, 领带规规矩矩打在领口最上方。
他身上有种独一无二的气质, 足与旁人不同。
医者, 对生命的敬重与尊崇与生俱来。
如杳杳青松, 茕茕孑立。
宁修华左边是宋明, 在落后他一两步的地方，跟着个男生。
男生穿着干净利落的正装三件套, 大学里的大学生，十八九岁年纪穿上正装, 似是将结枝头的莓果，透露着丝丝青栀的成熟。
见宋明和宁教授站定下来，男生对宁教授和宋明恭恭敬敬鞠了个躬。
“宁教授，宋老师”，他对卢霜轻轻点下头：“非常感谢二位，今天抱歉叨扰。”
宁修华笑着在男生肩背上拍了两下。
男生走后，卢霜又听见宁教授啧啧称奇：“小梁实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宋明引她和宁教授认识，两人很快便熟识。
卢霜也是这时才知道，宁教授曾经在法国有过一段留学经历，说来巧合，他们还算得上是校友。
一行三人就近找了京大旁边的一家餐厅就餐。
再从餐厅出来，天色黑了不少。
宋明提前预定好的车开到门口，他帮宁修华拉开车门，随后转身对卢霜道：“我个人觉得宁教授提出的方案非常先进，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话音落顿，他语气中夹进几缕罕见的严肃：“但是小霜，所有的手术都有风险，你是家属，选择权在你。”
“你慢慢想，不着急。”
卢霜了然地点点头。
比起医患关系，宋明更像一位她人生路上的哥哥。
在她辨不明前路的那些年，是宋明告诉她不要急，找不到答案的题目时间会给出最好的诠释。
他补全她生命中缺席那么多年的关心和爱护。
不是亲情，胜似亲情。
黑色的轿车很快消失在视野里，卢霜一个人慢悠悠在街头走着。
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刚才宁教授说的治疗手段。
在治疗效果可观的成果背后，爷爷奶奶的高龄，以及自身基础病都给成功率本就小的手术更添一层风险。
她左右为难。
爷爷奶奶养她长大，她总是想着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想再给他们多享福，安安稳稳幸福得度过晚年。
卢霜仰头望向高悬天际的月亮，眼里续满整晚的泪珠氤满眼眶。
树枝与月影已不再是原本样貌。
有人在她身后轻轻拍了她。
那人的声音是毫不迟疑的惊讶，里面还有些犹豫不决。
“卢霜？”
卢霜回头，那个男生比她高出不少，以前见过两次面，都没在他身上感受到那么明显的反差，几年不见，比起大学那会儿，男生更壮了。
“伍玚？”卢霜有些惊诧。
见她还记得自己，伍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京市？”
伍玚往卢霜身后探了探视线，似乎是下意识的本能动作。
卢霜扯了下肩上的背包带，伍玚虽然没明说，但她猜到伍玚误会了她是和陆池琛一起来的。
“有位朋友正好认识宁教授，我有幸赶来和宁教授见了个面。”
京市的春末气温比柏安要低得多。
卢霜不自觉抖了下。
她一路上来得着急，刚才送完宁教授也还没来得及回酒店，现在夜风一吹，像是冰刀剐着骨头缝过去似的冷。
伍玚也不是笨人，听她一说，心里猜了八九不离十。
“前面有家奶茶店，他们家暖饮还不错。”
伍玚看向远处，招牌上画着一个大杯的珍珠奶茶，在霓虹灯的斑斓光束下，让人感触到暖意。
算是他乡遇故识，卢霜没再推辞。
伍玚本科读了两年后，学校和澳洲的大学有合作协议，他家里不缺钱，就签了“2+2”，本科毕业后又考上京市的硕博连读。
毕了业，现在在京市经营着自己的厂牌，赚了不少。
热饮下肚，卢霜身体里的寒意被驱散。
伍玚握着吸管，心不在焉的，他搅动几下，杯子里的珍珠奶茶在他不断的旋转下，粒粒黑色珍珠连带出惯性。
他咬了下舌尖，纠结了一整晚的问题终于问出了口：“卢霜，你和琛哥……”
他小心翼翼查看着卢霜的脸色，生怕哪句话说错。
卢霜没所谓地笑笑：“已经都过去了。”
伍玚点点头，随后又垂眸盯着杯子中央始终旋转不停的珍珠，叹了口气：
“也挺好的。”
他的情绪来的太快，卢霜猛然捕捉到伍玚语气间隐约闪逝过去的那点安心。
卢霜心下沉了沉，她故作轻松，试着调侃道：“当时还多亏你，不然我估计得被蒙在鼓里一辈子。”
伍玚苦笑了下，眼角耷拉下来，眼眸里的情绪浓厚得无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