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毕恭毕敬地退出,顺便带上门。
她走过去,插紧门栓,方宽衣解带,把发簪摘下,让青丝垂下,迈进浴桶里。
身子没入热水的瞬间,她感觉百窍顿开,浑身疲惫渐渐消散,仿佛连骨头都酥软了。
她头靠在木桶边缘,舒服地舒了口气,有些怀念起春莹。每回沐浴泡澡,春莹总会贴心地为她按揉肩颈。
这回东林苑之行,虽得冯观庇护,可难保王振这死太监暗地里对自己下毒手,她害怕连累春莹遭殃,没有将人带过来。
路贵妃之死弄得人心惶惶,实在不适合替襄王府的冤案,如今她已贵为公主,他日面见皇上,轻而易举,也不急于一时。
冬日之夜使人懒怠,何况近日为了襄王府冤案她辗转难眠,寝食难安,如今又经历了路贵妃死亡的惊吓,人已相当疲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水温犹热,她不舍得起身,想再多泡片刻,便头靠着木桶边缘,闭目养神。
不知何时,门窗缝隙透进一阵寒风,将桌面烛焰吹得摇曳不定。烛火重归平静的那刻,一道颀长的黑影投射在姜云初身后的地板上,可本人丝毫未察。
直到咽喉被苍劲有力的手掌扼住,她方惊觉,猛地睁眼。
“别动!否则要你的命。”
那人的唇贴在他耳后,声音低沉暗哑,明显在矫饰。
姜云初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双手环抱遮掩胸前的风景,随后感觉冰冷硬物抵在后背,像是利器。
死亡阴影尖锐而突兀地笼罩全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鼓噪,姜云初吓得浑身僵硬,脑子却异常清醒。
倘若此人决意杀她,二话不说便下手,如今这般,说明对方并非是王振派来的杀手,极有可能是杀害宫女的另一名男子。
不管此人是如何闯进来的,她酝酿一下,装柔弱,怯然道:“大大大哥,有、有话好说。我只是个弱女子,对你没什么威胁的。只要您不杀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但因嘶哑难听,格外瘆人。
姜云初故意微微颤抖着身子,装出一副受惊吓的神色,打起了磕巴:“大、大哥,外面有许多锦衣卫、东厂番子还有禁卫军,您若没我的帮助,逃不掉的。顺便告诉你,我是公主。您可要好好考虑清楚。”
她说得口干舌燥,心道利弊都给他分析透了,只要与我没有血海深仇,都会犹豫动心吧。
然而,那人却道:“看不出来,你细皮嫩肉的,死到临头还能舌灿莲花,还挺招人喜欢的。”
此话听起来温声软语,颇有几分调侃的味道。
姜云初按着浴桶边缘的手僵住了,完全摸不透这位大哥的意思,也没心思去揣测。
她故意哭哭唧唧地哀求道:“这位大哥,我好歹是个公主,能不能让我先穿上衣服,再送我上路,让我死得体面点。”
察觉背后没动静,她尝试缓缓起身,手抓住旁边的浴巾快速裹住身子,抬脚迈出浴桶,到屏风处穿衣。
一连串动作急促又慌张,丝毫没有间隙去看那个男人一眼。
她不知,出水瞬间,丘峦沟壑一览无余,若隐若现的肌肤构成了妙境,连湿润的水汽与薰出的温香都旖旎动人,千丝万缕地将男人的心魂缠住。
待披上外衣时,男人已蓦然出现在她身后,灼热的气息贴近过来。
男人直截了当道:“小公主天生丽质,杀了可惜。不如当我的女人吧,若肯迎合,便放你一条生路。”
“大哥你冷静点,逃生要紧啊!我不过是一株幽草,不值得你耽误逃生时机的。”
姜云初吓得赶紧逃离,却被男人从背后死死禁锢,动弹不得。
她暗叫不妙,正要不计后果地放声大喊“有刺客”,嘴被人捂住。
男人哑声道:“ 可我独怜幽草。”
“……”
死变态!
姜云初心底狂吼,趁其松手之际,一个回旋用簪子刺向他的颈动脉。
男人听见利刃出鞘的脆响,伸手一把捏住刺过来的簪子,笑容慵懒危险:“这么急着谋杀亲夫可不好哦,我的公主!”
言语间,他抬手攻击姜云初的手肘,手掌化作利爪,直向咽喉扣过去。
姜雨霖用剑锋撬开窗户时,正瞧见这一幕,瞳孔一缩,连人带剑破窗而入。
只见他手握长剑,剑锋如流星飞电,转瞬而至,直击男人要害。
男人见潜藏在暗处的黑衣蒙面刺客终于现身,反应极快,一手揽住姜云初的腰让其躲避姜雨霖的剑锋,另一只手在腰间绣春刀刀鞘上一拍,刀锋铿然出鞘,堪堪抵住了逼近的剑尖。
姜雨霖手腕微震,转动剑刃,在空中划过一丝弧线,旋即从刀锋下方刺向男人咽喉。因剑走偏锋,角度诡异,看上去向要取姜云初的性命。
男人当即眼眸一凛,松手将姜云初护在身后,低喝道:“你快出去!等我拿住这刺客!”
声音却与方才截然不同。
姜云初一听便认出来,想起方才被这混蛋戏弄的窘态,怒不可遏,拿起旁边的水勺便砸过去,骂道:“冯少游你个王八蛋,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