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冉却不听他狡辩,又道:“你昨日说书每天都要晒一遍,半夏去看却说书艺馆共有几万册书,不过十个太监, 这每人每天搬运几千本不成?”
啊?郑内侍瞠目结舌, 怎么半夏那个小贱婢待了一天就打探了这么多?
“怎的?你不认?”太子妃淡淡道,“昨天旁边三位同僚可都听见了,难道不是你亲口所出?”
她灼灼目光, 其余其人不敢撒谎,当然只能点头,心里却想:这回一点头便是上了太子妃的船,只怕郑内侍也不会再记着他们的好。
太子妃这一招的确高明, 不过眼看着郑内侍被处处刁难,倒不如索性投诚了太子妃。
眼看同伙都点头,郑内侍也不能含糊过去:“小的的确说过这话,不过当时是话赶话急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小的自认错了, 愿意领罚。”
太子妃微微颔首,似乎很为满意。
郑内侍放下心来:算了, 就当自己倒霉,等以后寻着机会一定好好儿坑太子妃一把。
“既然自愿领罚, 那本宫便按照宫例处置。”
是什么处置呢?郑内侍猜测:应当是罚几个月俸禄吧?
不过这太子妃看着很较真,说不定按照最严格的罚,他便赔笑道:“只求太子妃不打小的板子,小子如今四十五,再打板子只怕身子受不了……”
“不打板子。”太子妃倨傲抬起头,“按道理说你怠慢主子、迟到早退、无中生有捏造业绩,要重重处置,但你是母后所用之人,本宫上来责罚有所不当……”
刘内侍和车尚宫几个瞧得云里雾里:难道太子妃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要将此事小事化了?
郑内侍自己也高兴:料你太子妃不敢处置我。
谁知接下来太子妃说出的话让他大惊失色:
“可最要紧的是你捏造官家行踪、揣度圣上,这样的话传出去,别人不会说你如何,只会觉得我这个管你的人上峰有问题。”太子妃蹙眉,似乎很惧怕被连累,“既这样,就令你革职吧。”
?
在场诸人全惊呆了,不打不骂却来了个最严峻的惩罚?
郑内侍更是惧怕不已:“太子妃,您?您……”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么敢?怎么会?
别说无数眼睛盯着的宫里,就是世家大族都不会这么处罚前主子留下的仆从,怎么也要给他们留几份体面。
没想到太子妃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这么将自己革职了?
“这位子暂且空着,就由几位副手先干着,看他们谁干得好便提伯那位。”太子妃很认真吩咐在场诸人。
等等,这就将他抛到一边去了?郑内侍一下急得冒汗,眼看着要丢官职,连平日里那些城府都没了:“太子妃,小的蒙受姐姐教导,一贯恪尽职守,还请您给小的一个机会。”
“姐姐?”太子妃翻动着册页的手一停。
郑内侍只好一咬牙道:“小的姐姐是郑司宫,如今正在皇后宫里当差。小的从前也在皇后跟前当差。”
他还就不信了,这太子妃连皇后宫里的人也敢动。
“哦,知道了。”太子妃回答得波澜不惊,随后摆摆手,“我们继续说事。”
说着又叮嘱起宫务处置。
说了两句后像想起什么抬头看了一眼,似乎在奇怪那郑内侍怎么还留在原地。
几名膀大腰圆的嬷嬷立刻上前,将他“请”了出去。
郑内侍被革职,其余几位内侍司宫也更加恭敬。
等到回到内殿后苏嬷嬷忍不住称赞:“娘子不徐不疾,这气度就不同。”
“还是太子妃有远见。”白芷也跟着笑,“昨天就没给他好脸。”
“快别夸了,倒不是我想到的,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还是殿下讲给我听的呢。”筠冉便卸钗环边笑道。
可她说完后就沉默了,没忍住看了窗外一眼。
定州路远,北地春日还是春寒料峭,不知殿下走到哪里了?
白芷想起那夜的动静,寻思自家女娘应当是想念殿下了,便道:“太子妃何不写信给殿下?”
筠冉摇摇头:“算了。”
那天夜里晏时雍将她撩拨得发哭不假,不过筠冉看出来他也是气息不稳。可是到最后他都没有越雷池半步。
原因不是很简单么?
殿下还在吃醋呢。
再想起前世他私下里总是冷着脸在床笫间对她需索,只怕前世也是类似的原因。
只不过前世容梦瑶并没有成为七皇子妃,也不知是谁陷害她做的局。
不过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那人应当都达成了目的,惹得殿下心里与她起了嫌隙。
因着想起这件事,筠冉一天都心不在焉,洗了澡就早早回床榻休息。
可怎么也睡不着。
往日里放下床帐后逼仄的空间此时却变得空荡荡,就连枕头被褥上似乎都沾染了殿下的沉水香。
筠冉翻来覆去,最后还是起身,将晏时雍的枕头也放回了原地,随后伸出手触着他枕头一角才迷迷糊糊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