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半推半就地跟着过去了。
关了门,相思坐在榻上,也不同他说话,急得李文翾恨不得钻进她心口听听她到底在想什么。
他草草洗了澡,换了身轻便的常服,腰带都还没系好,半披着头发敞着衣襟挤过去她身边坐着。
他在北疆待了一年,身上晒成了小麦色,肌肉也更结实了些,显得越发气势迫人了。
可大约她也算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又在前朝受了一肚子鸟气,看着他都没什么怕的了,于是白他一眼:“阿兄还知道回来呢!我还以为阿兄准备迁都北方,另添家室了。”
李文翾双手捧着她的脸,额头磕在她额头上,闭了眼,满脸的生无可恋:“你就剜孤的心吧!左右孤觉得自己确实该千刀万剐,无妨,虽然箭伤还没好,伤口不知道崩开几回了,但再疼也没有你这几句话让孤觉得疼。”
相思眼珠子滚了滚,“什么箭伤?”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刚沐浴的时候一直斜着身子避开她的眼神,这会儿却一把撕开衣襟,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也不是很疼。”
相思整个人颤抖了一下,眼神不忍看似的眯了眯,倏忽朗声道:“徐德万,去传太医过来,快点儿。”
“是,娘娘。”
李文翾几不可察地翘了翘嘴角,摇头:“没事,别担心,不疼的,早先就受过一次,俩月就好了。”说着,扒开另一侧衣襟,结的痂都脱落了。
相思眼泪又涌上来,鼻音浓重,却是恨道:“少用苦肉计,疼死你算了。”
李文翾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瞧你,心疼得手都是抖的,却还逞强,你气得慌就打孤骂孤吧,怎么都好,别不理孤。”
相思偏过头去。
“带孤去看看孩子吧!”他牵了她的手亲吻了下。
相思眼珠子转了一转:“孩子?什么孩子,陛下在撒什么癔症。”
徐衍正好进来要回话,闻言愕然片刻,继而低下头。
陛下和娘娘自有陛下和娘娘的道理。
“孩子安置在哪儿?谁在照看?”李文翾扭头问徐衍。
徐衍看看娘娘又看看陛下,徐衍觉得自己现在是娘娘的狗腿,应该听娘娘的,于是他迷茫地看着陛下:“陛下在说什么?”
这应该不算撒谎,如果陛下秋后算账,他就说自己耳背。
嗯,就是这样。
相思没忍住,终于笑了。
在李文翾转过头之前,又憋住了,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满脸写着:陛下疯了吗?
徐德万这会儿也恰好进来,正好看到娘娘那转瞬即逝的笑脸,朝中几个大臣最近可劲为难娘娘,娘娘又刚出月子没多久,已经好久没露过笑脸了,徐德万简直要喜极而涕,于是也跟着糊弄道:“嗯?陛下在说什么?”
太医跟在后头,心道这又是什么机密事件,秉着皇家的事少插嘴的准则,他惶恐地跪下去,满脸写着:臣什么也不知道。
李文翾扫视满殿的人,最后目光落在相思身上,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脸,有那么一瞬间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心疯了。
第三十四章
过了会儿, 太医看过了伤,相思还是让人把孩子抱了过来。
龙凤双生, 兄妹两个都刚睡醒。
哥哥精神头足一点, 妹妹没什么兴致,瞥了父皇一眼,兀自去啃自己手指去了。
一脸的不屑, 仿佛在说:谁啊,懒得看。
李文翾抬手要抱,相思把他的手拍下去:“只能看。”
怕他没轻没重,又怕他伤口又开裂,恰好在肩上, 一路骑马回来, 已经血肉模糊不能看了。
倒是急切,可她最想见他的时候已然过去了, 如今早回来几天晚回来几天,又有什么分别。
李文翾这会儿哪里还有半分顶嘴的念头, 相思说什么他都是要听的,只是有些委屈侧头看了她一眼:“就抱一下行不行?”
相思还在气头上,半句解释也不想给,只是板着脸:“不行。”
“知晓了。”他闷声应道,招手叫嬷嬷抱近些, 手指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脸, 软乎乎的,小小一团。
是他和相思的孩子。
竟还是双生。
他单是想一想,都难以想象个中辛苦。
一下子多了两个孩儿, 他的心疼却大过喜悦,从他离开到现在, 与宫中书信往来不知凡几,她亲手写的也有不少一沓。
他总是埋怨她总是告知些公务,实在没趣。
他总觉得朝中事务繁杂,但大多都是些琐碎事,她只需要会用人就够了,每日里去点个卯,足以。
可到底担心她不大会偷懒,心思又纯良,在其位就想尽力而为,于是常常提点一二,但总是没耐心,说几句,就忍不住歪到别处去。
下次收了信件,总盼着她能说几句思念的话,可翻来覆去看,总是看不到一句。
那时候只顾得上不痛快,如今回想竟满是锥心刺痛。
恐怕不是不说,只是想说的太多,反而不知从何说起,说了他也不能为她做些什么。
哪怕是为了她早早赶回来,若北疆之事处理不好,日后的骂名哪怕不落在她头上,她也会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