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不顾后果啊！”裴绍低声喝斥，“你知不知道大庆若没有了皇帝，会乱成什么样？！”
青鸾只是哭，并没有回答，或许她知道，或许她不想知道，一个生无可恋的人，已经不想考虑旁人过得好不好了。
“小姐说……你大权在握，有你在，不会乱的。”
“我也不是万能的。”裴绍低斥。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年三十的宫宴，大人能带上青鸾吗？”
裴绍愣了愣：“她打算在宫宴上行动？！”
那得多少人看着皇帝死？
别的不说，太医一验就能知道皇帝中毒，若是皇帝驾崩，现场大理寺卿必然要查明真相，到那时，贤妃如何脱身？
“她是要赔上上官家几代的声誉了吗？”裴绍既痛心又愤怒。
“上官家已经没了！”青鸾哭着强调，“上官家只剩小姐了！家都没了，还要什么声誉？！”
“上官丞相乃三朝元老，终其一生，为大庆鞠躬尽瘁，可他是什么下场？！腰斩！尸身弃于市！”
“上官家养育我长大，我陪小姐进宫，在宫里没能保护好小姐，我出来了，却连给上官丞相收尸也做不到！”
“裴丞相，你难道不想为永华殿下报仇吗？！”
“闭嘴！”裴绍突然怒吼，他向来温和，此时发怒，吓得青鸾连哭都不敢发声了。
裴绍缓了缓情绪，冷静下来，才道：“你下去！没我的命令，不许离开你的院子。”
青鸾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迟迟不肯走。
“文和，淮山，带青鸾夫人下去。”裴绍唤人进来，青鸾面上挂不住，不甘地低泣着离开了。
书房总算安静下来了。
裴绍坐在太师椅上沉思，若贤妃打算在宫宴上行动，不管成功与否，宫里注定会乱成一团，他带青鸾只会碍手碍脚。
但贤妃向来克制，不像这么疯狂的人，青鸾能被庆康帝放到他身边，她的话，他也不敢全信，不排除是庆康帝用来试探他的棋子。
总之……这个年三十，他注定不会好过。
第61章 帝崩
今年年三十的宫宴由惠妃操办， 朝臣命妇都进宫赴宴。
惠妃、贤妃分别坐于皇帝两侧，徐昭仪带着小皇子坐于下首。
贤妃今日格外精心打扮了一番，她喜好清雅， 发髻上点缀着翡翠珠钗，又因前段日子上官家被全家抄斩，丧父丧母，她的衣裙以浅色为主，但宫中的绣娘就是有把浅色也搭配得华丽的能耐，长袍礼服铺在地毯上，像一朵盛开的青莲。
她坐在上首，像是高不可攀的雪山女神，却意外地， 愿意端起酒杯与庆康帝对饮了。
越是反常，裴绍越是害怕她会做出疯狂的举动。
一个毫无求生意志的人，她没有理智可言。
惠妃也不知贤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像转死性了一样， 竟然能对庆康帝笑了。
比起那副要死不死的模样，贤妃这般温柔的做派，像极了皇展颜， 恰是她的劲敌， 惠妃厌恶地瞪着贤妃。
她今天穿得美艳而绚烂，妖冶的浓妆勾人心魄。
坐在下首的萧太尉实在见不得她这副模样， 年前萧正回来，想要进宫找萧怜雪， 萧怜雪却拒绝不见萧家人， 把一家长辈气得吹胡子瞪眼。
惠妃眼中没有萧太尉， 只锐利地盯着贤妃， 生怕对方开始争宠，危及她的地位。
今年因徐昭仪生下小皇子，朝臣多了许多话题，几乎都在围绕小皇子来说好话。
惠妃心里盘算着，她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与她年纪相仿的徐昭仪已经有了儿子，母凭子贵是皇室的潜在规则，假以时日，小皇子长大，徐昭仪不止会停留在如今这个位置。
庆康帝懒洋洋地听着朝臣称赞小皇子，最后，他来了句：“朕还没死，你们就上赶着巴结他了？”
朝臣一下子讪讪地闭了嘴。
按正常来说，一般人都不喜欢在好日子里提什么生老病死，偏生庆康帝是个没有忌讳的，弄得一群儒臣面面相觑。
徐昭仪瑟瑟发抖，她太清楚不过了，满月那天，陛下就想要了这孩儿的命，她只求朝臣不要再称赞小皇子了。
裴绍端起酒杯：“陛下正值盛年，以后宫里还会有更多的皇子、公主。”
庆康帝轻笑一下：“裴丞说的对，这既不是朕的第一个皇子，也不是最后一个，何至于这般吹捧。”
“不瞒诸位，贤妃有喜了，以贤妃的品德才智，她的孩儿，朕放心。”
裴绍蓦然怔住，不可置信地望向贤妃。
惠妃惊愕又妒忌，锦袖之下，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贤妃……居然在这个年纪怀孕了！
徐昭仪震惊地看着贤妃，那天贤妃说的话，她依然记着，但她没想到贤妃已经怀孕了，更没想到，哪怕她怀着孕，也想着要皇帝去死……
“谢陛下信任。”贤妃给自己和庆康帝都倒了一杯酒，举杯相敬，“陛下，臣妾敬你一杯。”
庆康帝举杯一饮而尽，爽快地笑道：“果然女人啊……只有断了后路，才能驯服，上官磊没死之前，你可没这么乖。”
朝臣闻言，脸色微变。
贤妃倒是沉得住气：“臣妾不过是想通了而已。”
裴绍实在没想到，贤妃在百官面前，竟然这般卑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