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她接到一个快递电话,老房子很久都没有人住了,快递员来了两三次,说是有份私人文件需要她本人签收。
寄送人是一位姓程的先生。
钟意咬着筷子想了下,让快递员原路退回去。
她想了想又觉得折腾来折腾去麻烦,还是对电话里说,“我给你个新地址,你寄到我学校来吧。”
电话挂掉时候钟意无声息叹了一口气,也许是妥协,总之她这颗摇摆的心,现在连自己都难以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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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骄阳似火,湖堤两岸一排倒垂杨柳似汀州,满山翠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绿意却不能消掉一点儿暑热。
今天是靳老爷子大寿,凑了一桌人在这儿玩,几个小辈挨不过,都跑出来打露天台球。 靳宴舟靠坐在最里面长廊座椅上,他穿一件样式休闲的卫衣,鼻梁上架一副黑色墨镜,两指夹着一根烟,松松垮垮抽着。
外面攒聚的都是玩了不少年的兄弟朋友,见他懒洋洋地窝在里面,都进来喊他出去。
靳宴舟摆摆手,示意自己没兴趣。
周方泽在外面笑了声:“宴舟这几年和我们愈发生疏了,什么聚会都不肯来玩。”
“是不是兄弟们这几年都成了婚,就你一个孤家寡人,你不好意思来?”周方泽促狭道,“你今年三十有几了吧,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认识不少好医生。”
靳宴舟一个打火机扔过去,周方泽笑嘻嘻收住话题,他们另外一个朋友接着搭话说,“你懂什么,无爱一身轻,谁不看看宴舟这两年生意做多大。”
“前两天我爸提到你还夸,听说你爸公司开姑苏那去了?怎么,那有发展前景?”
周方泽跟着说:“要有什么赚钱路子,带着哥们一起啊。”
靳宴舟低笑一声,他摘下墨镜扔到一边,慢条斯理拿了根球杆,走到周方泽身边的时候像想起什么似的,淡淡问,“听说你过两天去姑苏上任?”
周方泽说了句“是”。
他幽幽叹了口气,结了婚,要有份正经差事,家里老爷子亲自送他过去的,想拒绝都没机会。
靳宴舟心说真巧了。
他偏头靠过去说:“跟你提个人——多照顾点。”
周方泽听了那名,瞳孔赫然瞪大,摆摆手道,“不成不成,我刚结婚……”
靳宴舟转了下球杆,不轻不重在他小臂上磕了下,睨他一眼嗤笑道,“想什么呢,那是我女人。”
周方泽一下愣在原地。
然而令他更震惊的场景还在后面。
用饭的时候大家都坐在一桌,这一年催婚的浪潮好似过去,他们这些人大部分都成家立业,余下的两个没成婚的,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邵禹丞带了邵一航过来,小孩子嘴巴甜会讨人喜欢,话题一下就从他结婚的事情转到了邵一航以后上什么学校。
靳长鸣坐在主桌止不住叹气。
邵家这个虽然浑了点,但好歹家里有两个孩子,香火断不掉。
再看看自家的,端的是一副清冷矜贵的好好公子模样,实际上做事比邵家这位还要浑。你要同他说教,他只答好,姿态懒散随意,一看就没把话放心上。
靳长鸣忍不住沉声问:“宴舟,你到底怎么想的?”
“这些年辛苦挣来的,难道你甘心家业就这么在你手上断掉吗?”
“要不我捐给福利院,就当给你积点善德?”
“你!”靳长鸣被他气的说不出来话,碍于外人在场,他端一杯茶重重喝下去,开始同他讲道理。
“我知道你还怨恨从前的事情,那我这回索性和你说明白。你我是父子,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人。”
靳宴舟撩起眼皮看过去。
“你猜我这些年为什么放心让你在外头胡作非为?你和那女孩子分手,其实不过也是做了和我当年一样的选择罢了。”
靳长鸣说:“我也有显赫家世,不过一朝破产流落香港。当年我公司面临窘境,你母亲娘家不肯为我周转。当时形势于我只有两条路,要么身败名裂变成老赖,要么另攀高枝飞黄腾达。你是我儿子,看局势比我还要冷静清晰。当初我只是略施惩戒,你就立马能明白形势不利。” “你要和她厮守终身,我不会动你,但想要叫个姑娘在这儿混不下去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枝意对你紧咬不放,公司的权力你手里揽着但并不上心,你根本没资历抗衡,所以你毫不犹豫舍弃掉她,于你于她,这个选择都是最有利的选项。”
说到最后,靳长鸣已经被自己这套理论折服。
他又添了一杯茶,好似宽宏大量道,“只要你娶个正经太太在家里压住,你和她的事,往后我不再管。靳家这几年树大招风,根基又不稳,需要一张保驾护航的底牌。”
话说到这个地步,算是都说敞亮了。
靳宴舟兀自冷笑一声,他情绪内敛没叫手边的人察觉,坐他身侧的靳长鸣却清楚看见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冷色。
“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人,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不是要你同时辜负两个女人。不要把自私自利说的如此清新脱俗。而且我最近明白了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