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冷静太理智,是无法得到爱的。”
靳宴舟面色无波,说完这句话就走。
几位叔伯拦住他,轮流要给他做思想工作。
靳宴舟嗤笑一声,他睥睨往下看,姿态高傲。
“前两年你们就定不下我的婚事,现在你们觉得自己能左右的了我吗?”
靳长鸣气的一个茶杯摔过去,上好的青花瓷,掷地声音清脆。
在场宾客纷纷侧目,靳宴舟面不改色跨过去,径直走向门外。
靳宴舟开车驶上了京苏高速,这个月走这段路太勤,这条线路几乎要比他回家的路线还要让他印象深刻。
他把车停在了钟意家的那条街上。
这条街是老街,入了夜就是僻静,过往的车辆稀少,路两旁的路灯笔直打下来,连空气中微小的浮沉都能看清楚。
钟家门廊下还挂着白布灯笼,远远望过去凄清一片,靳宴舟摇下半盏车窗看过去,彷佛看见一个小小的人走出来,穿一件浅绿色的碎花裙,她的眼睛里满是倔强和不服输的劲,就算是哭,也要扬起细长的脖颈看向他。
靳宴舟想起他们第一回 见面的情景了。
那是他人生至暗时刻,他身上压着两条血淋淋的人命。那一天他回到了母亲的故乡,抱着赎罪的想法来资助她上学。
他要她走向世界,是因为他生来没有自由,囿于权力的病态牢笼难以挣扎。
但他没想到,这个女孩最后会将世界带到他面前。
无言的深夜里,靳宴舟低低笑了一声,他打算用一支雪茄消解长夜漫漫,车内点烟器被摁下的那一瞬间,靳宴舟彷佛看见眼前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他下意识抬头,在一片微薄的火光里渐渐看清来人的脸。
钟意来找他了。
这一生里走马观花,他为许多人织过一场浮金迷幻的繁华梦,然而在此刻,在钟意缓缓朝他走过来的这一刻,靳宴舟好似坠入自己的浮金梦。
他笑起来有让人心跳顿挫的感觉。
“意意,你来了。”
第66章
这片空气要比京市好很多, 路两边栽着栀子花,花期已经到了最末,香味却还很沁人。
靳宴舟夹着烟的手顿了下。
很快听见耳边一道嗔怒:“靳宴舟, 你又抽烟。”
那些熟悉的记忆又重新席卷心头,靳宴舟伸手掐灭了烟,温和道,“好,以后都不抽了。”
“我哪管的住你以后?”钟意睨他一眼, 她穿一身轻薄的碎花裙,长发已到肩膀, 站在枝繁叶茂的栀子花前美得惊心动魄。
“我只是怕你熏了我的花。”
靳宴舟只纵容地笑着, 钟意时常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他的一双眼睛。
他像一首隐晦的诗, 具象的含义无法表述, 只好宽泛地说像一场海。
这场海有风雨渐止的温柔浮浪, 而她是朝他靠近的唯一孤岛。
靳宴舟低头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他轻声问,“怎么下来了,是睡不着吗?”
钟意目光淡淡看向他, 却是说, “你公司的文件寄到我家里了。”
靳宴舟恍然大悟:“一定是程绪宁会错意。”
程绪宁会错什么意了呢?
一周的行程他往这儿跑了五天,到最后亲信秘书找不到人,只要央程绪宁打电话过来问钟意。
钟意在家里接完程绪宁电话,她从老旧的藤椅起身,往楼下略微一望, 就看见靳宴舟的车停在下面,车前大灯亮着, 他的面孔隐在半壁窗户的晦暗里,抽烟的动作娴熟慵懒。
那一刻,无论再如何竭力,她都难抑心潮澎湃。
“程绪宁说你明早十点要开会,京市到这儿开车两个半小时车程,你明早七点就要起床。”
靳宴舟淡淡嗯了一声,他抬起眸,掺杂着星星点点笑意问,“你这是要收留我一晚吗?”
“礼尚往来,不用太客气。”
钟意有意将距离划分清楚,她轻声开口,“纵然没了相爱的情分,但你在我心里始终有很重的份量。我很感谢你资助我上学,领着我一路向前走,我始终是对你心存感激,而不是怨恨不甘。一段感情要走到最后总是有点命运的造化在,我明白你的身不由己。”
“所以你要是来,我会欢迎你。”
钟意说到最后声音已经逐渐低了下去,她微微蹲下身,和车里的靳宴舟视线齐平。
语气稍显无奈:“不要总守在我家楼下了。”
“意意,你这算的可就太分明了。”
靳宴舟懒散笑一下,他推开车门走下来,盛夏的蝉鸣声嘈杂,他置身于这一片夏夜里却是独一份的温凉。
“不是睡不着么?”
“兴许你哪天出来了就能看见——”靳宴舟拍了一下车头,声音又低又哑,“我这儿为你亮着灯呢,意意。”
钟意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她静静地问,“亮着灯做什么。”
靳宴舟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
他笑意沉下来,清冷的气息缠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掌靠过去压住她后背,他声线就抵在她耳畔。
“怕你哭,要哭的时候可以靠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