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春比她稍稍年长几岁,她们一聊天才发现曾经同是一所大学毕业,这个话题牵引下去,突然有了一见如故的感觉。
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聊天,周方泽则拉着靳宴舟到一边喝酒,有女生在的地方他们向来是不抽烟的,有时候嘴巴乏了就去摸餐碟里的薄荷糖。
周方泽问:“你们晚上住哪?”
靳宴舟说:“回祖宅。”
“这是准备领回家了?”周方泽促狭道,“宴舟,你可以啊。明天初一让阿春带嫂子去龙潭公园看庙会去,谈不上什么高雅地方,就是新鲜好玩。”
靳宴舟懒懒应下,他把桌上的车钥匙抄进口袋,随口问,“还是咱们小时候去的那地方么,我明天带她去。”
周方泽佯装惊讶:“宴舟,你这些年不是不爱凑热闹吗?”
“你懂什么啊,人家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可不得老婆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吗?”
靳宴舟小声咳了一下,没反驳。
笑语声在这句话落下的时候达到了最高,钟意被这热闹围在最中央,她面上浮现一缕笑容,极浅淡的,却是她最发自内心的一场笑容。
酒过三巡,周方泽还是不肯放过靳宴舟,非要从他嘴巴里套出点蛛丝马迹。
靳宴舟到最后没办法,身子往后一倾,他天生自有轻浮气质,在昏暗不明的光线里沉浮上下,明灭难辨。
周方泽问:“你实话同我说,这五年你是不是在等一个人。”
靳宴舟说:“是。”
“你说姑苏有大前景,把产业往那转移,其实你有私心对不对?”
靳宴舟余光看她一眼,依然平缓说了声“是。”
他这个人平时比谁都要风.流不正经,可到正正经经谈情的时候又格外冷静平淡,就像那四百多张车票被塞进她怀里,他只轻飘飘说一声别放心上。
钟意的心完全塌陷下去,万丈高楼为他一人倾倒,她又是无奈又是感动地看向靳宴舟。
周方泽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特地留到最后来打趣靳宴舟。
“我朋友告诉我你在香港苏富比拍卖一枚顶级钻石,想来是要和钟小姐求婚?”
靳宴舟这会表情有了变化,他眉头微蹙,脸上头一回儿出现这种无奈,目光却轻轻落在钟意身上。
“阿泽,我的求婚大计就这么被你泄露。”
第73章
在场女眷露出满是艳羡与激动的神情, 钟意靠在靳宴舟肩膀上,鼻息间满是他的清冽气息。
她神情尚属平静,甚至还为周方泽适时解围, 只有她知道她的心如惊雷劈过,除了面上的冷静,她再也难维持一二。
以至于这顿饭用完,钟意整个人都陷入被巨大泡沫包裹的怔然。
她像个小朋友一样被靳宴舟塞进车里,车钥匙插入开关, 靳宴舟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看着她。
他伸手叩了下她脑袋,钟意这才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后半夜她跟着导航走, 这些年跟在他身边习惯了不问前路, 闷着头往前走的时候忽然发现行到一处幽静的古宅, 藏在繁茂绿荫里, 即便是最热闹的除夕夜, 也清冷漆黑本分地做一栋沉默的建筑。
钟意一下心生惶恐。
她磕磕绊绊说:“要不我就送你到这。”
“那哪成啊。”
看穿她落荒而逃的把戏,靳宴舟一把捞住她,他身上有刚刚米酒的清香,度数不至于醉人,却缠人地低下头与她耳鬓厮磨。
靳宴舟抵在她颈侧低声道:“别害怕别畏难,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你看方春不是对你赞不绝口?要真有人不喜欢你——”
他话锋一转,就这么冷冷掷下,“那也是他们眼光不行。人生在世没必要讨所有人欢喜,今天老爷子面前走一遭,长辈的礼数周全了。我不会让别人说你一句闲话, 让你大步迈进去,也让你开开心心走出来。”
无意穿堂风, 孤倨引山洪。
钟意回眸看向靳宴舟,这一刻她站在他身旁,他们的影子在这座辉煌的建筑墙面上交叠,她应声说了句“好”,浑身上下像是被洗涤一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力量。
迈过那道门槛,堂前的冷风吹的人心口发凉,靳宴舟护着她往东边的屋子走。
庭院里有一株很旺盛的榕树,刚一踏入就吸引钟意全部目光,她听说榕树在香港很常见,在他们这个地方却是少有,京市多种国槐,想来这株特立独行的榕树应该是从别地移植。
她发呆的这么一会,靳宴舟已然带她去了住所,他拨了拨她头发,带点促狭的笑意说,“看楞了?以后就是你的家。”
他又往里面虚虚一指,所有的事情都给她安排妥当。
“我叫芳阿姨来照顾你,你想吃什么和她说。”
安置好她,靳宴舟脚步一拐去了后头的院子,后头的院子是真的寂静,满屋子的灯火都暗着,唯有正堂中央的那一间有少许的光,他心里明了,这是在等他。
靳长鸣近些年身体很不好,几次三番进了医院,后来不得不长久地在家里休养。
也许是年轻时候的业障沉重,他在夜里一向少眠,经常满头大汗坐起来,就这么睁着眼睛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