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宴舟坐上副驾驶,手机导航调出一二环的胡同口位置,这地方路不太好走,他视线看着窗外指导她,后来不知怎么的路走岔了,拐到一条黑漆漆不见底的胡同口。
钟意心里一下有点怵,为这黑暗里藏着的波谲云诡,她拼命从里面挣扎出来,她害怕有一天再搅进去。
手机导航不停播报线路错误的语音提示。靳宴舟在这样的嘈杂里抽空看她一眼,就这一眼他干脆利落关掉导航,拿起手机向外拨了个电话。
他声音也黑夜里显得格外突出,也是因为静谧,让钟意每一个毛孔都向他聚焦。
靳宴舟声音压得很低,空气里偶尔飘来几句,迷迷糊糊的钟意只听见他说,“你们这片怎么不开灯?”
“大过年的就差这点电费吗?”
他这句话落下没多久,整片胡同口忽然毫无例外的亮起灯,就像歌舞剧提前演练好的开场,满目的璀璨明亮。
钟意一时怔住。
这些年哪怕走过的路太多,她也还会像十八岁的小女孩一样,为一点偏心和关爱而感动的一塌糊涂。
而靳宴舟还在打电话,他嵌在一片浓墨重彩的灯影之下,余光触及她目光,他指了下自己胸膛,含笑看过来——
“意意,我这儿为你保驾护航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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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条路是怎么找到的呢。
靳宴舟和她交换位置,他开车,按照记忆里的方向往后倒车,也亏钟意这辆车体型小,哪个犄角旮瘩都能倒进去。
车刚从胡同口倒出来,就听车窗被人叩响。
靳宴舟摇下半盏,还没看清来人,就听一声哎呦,一道男声传过来——
“这里头坐着的不就是宴舟吗,我说他在这儿你还不信。”
另一个人又说:“开这车谁敢认?前面还贴哆啦A梦贴画呢,靳宴舟你过家家啊?”
钟意坐在副驾驶一阵赧然,靳宴舟开了车门下去,他手搭在车窗上,身子懒懒散散倚着,冲来人微抬下巴,自然而然流露的骄矜。
“说什么呢,这我女朋友的车。”
“哦?传闻中的钟小姐。”
周方泽目光越过他,朝副驾驶的钟意抬了下手,他笑得一派和善,“幸会。”
车被他们停在了南门底下,七拐八绕走进最里面一道胡同口的时候钟意还有点惊讶,后来走进去她才知道什么叫别有洞天。
入户摆着一副翡翠釉质地的图花瓶,偏复古的颜色,瓶壁勾画的描金蜻蜓是点睛之笔,只一眼,钟意就知道这只花瓶价值不菲。
再往里走是中式屏风隔断的大堂,木胎髹漆,屏心堆画,大约是有闹中取静之意。总之这地方一眼望过去,既落于俗世,又不缺清贵,是他们这帮人会来的地方。
炉子早就生好,靳宴舟揽着她往里面坐下,靠在她耳边小声说,“铜锅涮肉,这家可是名家,用你一顿火锅来换不吃亏吧?”
钟意笑了声:“你们今晚除夕就聚在这儿吃这个?”
“不然呢,中国人自己的节日还去吃西餐牛排?”靳宴舟握着她手,他眼睛里好像也被热气熏出一层雾,浅浅地盖在眼底,氤氲的温情。
“这不挺热闹,往后新年外我们一起跨。”
一大堆人围坐在一个炉子旁,热气熏蒸,场子也热闹。一圈望过去,都是年纪差不多相仿的,有点拖家带口,除了最开始打照面的,钟意没一个认识。
靳宴舟站起来给她介绍,一长串名字她没记清楚几个,就知道他们几个从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今晚这场是真正的家里人聚会。
她低着头默默背人名,时不时抬头瞅一眼对上脸,做什么事都习惯认真。
靳宴舟偏头和她咬耳朵:“当考题呢?记不住就记不住人名,到时候你跟着我喊。”
钟意轻轻嗯了一声,烫得刚刚好的肥牛卷上芝麻酱,入口被绵密的芝麻醇香缠住舌尖,连同温情一起缠.绵。
她还有些迟钝,又有些怔怔然的恍惚,就好像时光还停留在他们初见的那场隆冬吗,那个时节,她哪里敢想会走到今天这步。
周方泽在这时候开口,他挤眉弄眼问,“宴舟,聊聊感情吧?”
靳宴舟略一摊手:“感情有什么好聊的。”
“感情有什么不好聊,当年你就眼高于顶,老爷子要给你定亲,你一句不婚将他气的半死,抡起拐杖就给你一腿。当时乌泱泱的大院的人都赶来看,我当时觉得你还挺酷。”
周方泽拿筷子敲了敲碗沿,兴味道,“谈谈吧,怎么追上钟小姐的?”
钟意发现他们这群人和之前她参加过聚会的那一圈人又好像不一样,那群人不会好奇她和靳宴舟的关系,他们带有默认的态度认同她和靳宴舟之间的权色交易,也不会顾全她面子,故意问靳宴舟是怎么追她。
靳宴舟勾唇一笑:“怎么,你要找我讨要经验?”
“我哪敢,我有家室了。”周方泽捞起肉放进隔壁碗里,他伸手这么一揽,朝钟意介绍道,“我太太,方春。做独立珠宝设计的,你们要是结婚婚戒可以让她设计。”
钟意微微颌首,她笑眯眯喊了声,“方太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