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踢了一下被子,仰头道,“我睡不着。”
夜色已过半,靳宴舟懒怠撑起手臂,声音不乏困倦,却仍耐心问她,“那你想怎样?”
“想听你读书。”
两条细白的手臂搂住他的腰,靳宴舟垂眼往下一看,藕粉色的真丝睡裙早就揉作了一团,小姑娘一双眼睛好像剥皮的葡萄,掐出水的嫩,蜷在被子里的手无意识挠着他胸口,细细软软的好像在撒娇。
这长夜哪有再休憩的道理。
他认命拿起手头的一本书,是狄更新的《远大前程》。
书名挺宏伟的,刚好能驱一驱这一.夜的绯色。
还没等开口,又感觉胸口被塞了什么东西,靳宴舟低头一瞥,巴掌大的册子,牛皮纸的质地,还有一多半没写的样子,就这么被主人毫不怜惜地扔进了他的怀里。
“作为报酬,这本‘复仇日记’送给你。”
钟意扬起眉梢:“你不是好奇里面有没有你名字吗,尽管去看。”
她那么洒脱,倒是让靳宴舟暗自发笑。
这些于他而言小女孩才会有的忸怩日记,却在一行一行读下去以后眉头渐深。
到最后,靳宴舟庆幸卧房没有开灯,好叫他冷厉的一张脸不至于太过骇人。
他冷笑一声,把日记本重新塞进她手里。
“你尽管继续记,有什么仇我替你做主。”
在靳宴舟说这话的那一秒,钟意能感受到他是有心疼她的神色一闪而过的。
可惜没有开灯,她无法看清他神色,只感受到箍在腰侧的小臂紧了紧,很快她被紧紧拥在他胸.前。
钟意尝试推了推,未果,心安理得贴住他滚烫胸膛。
“你看最后一页,遇见你以后,哪还有需要写的时候。”
这本日记的时间永远停在了离家出走的那一天。
她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日记本篇幅写了整整半页,却在最后一反常态,以“下次下雪,还会见到他吗”作了结尾。
而靳宴舟,也早已给过她答案。
靳宴舟指尖压在她写的那句“我想见到他”,他感觉心口有什么东西流淌过去了,挺温吞的感觉,就和这姑娘性格一样,不徐不缓就把他那捏住。
他仰起头笑了下,指尖勾起她睡裙的系带,笑的意味不明。
“挺会撩拨人啊。”
钟意没作声。 该吐露的心思她已经很明显,该说的爱也一分不差,剩下如何取舍全凭他意。
书页翻动的声音好像低语,靳宴舟缓缓坐了起来。
他声音很低沉,好像刻意只说给她一个人听。
“我爱她是违背常理,是妨碍前程,是失去自制,是破灭希望,是断送幸福,是注定要尝尽一切的沮丧和希望。”
“啪嗒”一声。
是钟意开了床头灯。
昏黄的灯光不够明亮,却足够照亮他的面孔。
靳宴舟手捧着一本书,长臂揽住她肩膀,忽然的光线让他有点儿不适应,停顿着看向她。
钟意朝他微微一笑,重新躺了下去。这下看清他整张脸,她开始期待下一句台词。
靳宴舟顺手拉了下被角,他身子侧了侧,这会儿低头刚好完全能对视。
他很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扼住她下巴,眸光紧锁住她每一寸,不徐不疾道——
“可是一旦爱上了她,我就再也不能不爱她。”
第34章
阴雨天的一个早晨, 秋日的萧瑟尽数显露在枝头落下的芭蕉叶。
靳家司机送她至学校附近的便利店,钟意撑开伞,匆匆与在此等候的赵西雾汇合。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针织长裙, 又因为近日天气降温,临走时靳宴舟还叮嘱着让她戴上一件御寒的短款围巾。
视线被遮挡,下车的时候思绪也不清明,脑子里总是回想昨天夜话时的场景。
倘若深情有万顷,她定陷入万劫不复。
下车的时候钟意站在路边和靳宴舟告别, 车窗慢悠悠划下半面,露出一双深邃的眸, 敛眸低看腕表时刻,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靳宴舟昨夜揽着她胳膊缱绻说了半宿情话。
钟意面容微微发红, 她不敢直视他目光, 只低头说, “晚上见。”
看她这样,靳宴舟面上染了笑意,干脆合上公文逗她,“昨晚要听我说话的是你,听到最后说不要的也是你……”
他还要说, 钟意已经羞愤的快要逃跑。
一本简短的‘复仇日记’难以让贪婪的商人满足, 睡不着的长夜又被谋取另一种更深的利益。
阴雨绵绵打湿脚下的青石板砖,空气里潮湿粘腻的味道总让人熟悉万分,钟意指尖颤了一下,刻意让记忆停止在某个时空,这下是彻底不敢抬眼看他。
靳宴舟见好就收:“中午放学我来接你。”
钟意小声说了句不用, 知道他工作忙,不想要多麻烦。
“下着雨呢, 意意。”
交叠的长腿放下,靳宴舟就那么懒散指着沉闷的天,“我怎么舍得你冒雨乘公交?”
他说话的腔调总是那么漫不经心,拿捏刚好的语气,全然都是宠溺。
满车的司机同事,钟意脸皮几乎要发烫,赶紧应了一声好,拎着裙摆就往便利店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