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执折扇,一身靛蓝。
闻斐然!
她忙沉入人海,回到这几日蜗居的陆府。
菡羞这几天兜兜转转,还是决定回到这个世界的“家”待着。
哪怕这里已经结了蛛网。
菡羞只粗略打扫了一下从前的闺房内部,索性被褥子什么的都在,能住人。
附近的宅子都是一片荒芜,多少带点赌的成分。好在闻斐然似乎已经放弃抓她了。
生火,煮一壶水慢慢呷。
未到午时,问雨便准时出现。
“二姑娘。”
没动,菡羞静静望天:“可找到我要的人了?”
问雨抛她一粒药,负手:
“我若想找,自然找得到的。只是你总要给我一些时间。”
“…这么说,闻衍璋让你找我时你是故意不仔细找了?”
问雨一噎,菡羞吞了药接着呛他:
“问雨大人心里的小九九真不少。光看脸可看不出。小心些不要暴露了,他向来翻脸不认人。”
少年抿嘴巴,一瞬间其实想反驳。菡羞不给他机会:
“我要见我的家人。”
“等你进宫吧。”问雨瞥她:
“我会安排好。”
她点头。于是再没有什么话了。问雨却没由头的想等会走。菡羞也大方,把茶壶递给他。他从善如流倒水,呼口气:
“二姑娘如今和以前很不一样。都会体恤人了。”
菡羞面无表情。问雨笑嘻嘻的打开话匣子:
“你不要记我仇。我看主子脸色做事,他不喜欢的我自然也不喜欢了。啊,还是市井里好啊,皇宫死气沉沉。我越发不想回去了。”
他话里兼带久违的少年气息,好像血地里开了朵天真坦率的花。
菡羞忽然就没了隐匿的怒气,移眸。问雨感受到这目光,唔一声:
“怎么?奇怪?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的人。聊聊天么。”
“嗯,所以你每晚都出宫住?”
“害,一半一半。”
…“你这样做就不怕被他发现?”
“当然怕。你不会想告状吧?!”
“没有。”…
前头,状元打马游街毕,重往太清殿受封。
闻衍璋此时还在宣齐宫。朱门闭的严丝合缝。
底下两个影卫一男声,一女声,绘声绘色将那一幕幕演出来。
最新飞来的信鸽上更是带了密密麻麻一串字。
他逐句阅尽,面上极轻微的跳一跳。
乍一望去,好似整张纸上都写着陆菡羞。
待到两个影卫演完了,少年帝王方才启唇:
“原是我不曾真切找人,倒不怪问雨不尽心。”
男声影卫俯首:
“陛下,大人似乎并无反叛之心。”
闻衍璋淡漠:“只是怕死罢了。”
“……问雨大人生于西北,天性跳脱敏锐。兼之又是养子,为自己打算已成习惯。”
他眯了眼。霍地,挥挥手。
“带人过来。莫惊动问雨手下。”
瘦小影卫恭敬叩首。人走尽了,右侧影卫提醒:
“陛下,今晚可还去看望老祖宗?”
闻衍璋揉着不断跳动的太阳穴。
“改日罢。”
他缓缓抬眼,又是一阵熟悉的叠影。
好似是问雨,又好似是一直可望不可即的戚云月。
除却亚父,从来都没有人真正的为他着想。
竟是他的心腹都认定,裴止风才会是最后赢家。
闻衍璋伸出苍白的手,玉戒熠熠生辉。
这无上的权利才得到多久,就已褪不下来。
他不会输。
太监这时唱喏,新科状元林嘉昱到。
施施然起身,他不紧不慢坐上轿撵,重回太清殿接受拜见。
那里头早等好了人,见他一来便叽叽喳喳。闻衍璋头疼。底下男声戛然而止。
太监忙提醒:“陛下,状元郎在求您开恩,赦免无辜官员。”
闻衍璋闭着眼:“谁?”
太监尴尬,林嘉昱拱手,不等太监再重复,朗声:
“陛下,臣江南府林嘉昱,此次新科状元。臣观天下百废待兴。百官空缺,朝堂之上极缺能人。
臣以为,前朝官员固然有牵连,却可以暂时抵上一用。”
…这回倒是听清了。
闻衍璋微微掀起一点眼皮,那团红色的人影当真刺目。
险些忘了是他今早点的状元。满腹才学,确实脱颖而出。
只是,太监替他先开了口:
“方才登科及第便敢进言,你好大的胆!”
林嘉昱一派端正:
“臣有一颗海晏河清之心,得陛下伯乐相马,这心才有见天光一日。
恕臣斗胆,臣曾仔细研读陛下新政,诸如赋税减免,农田租聘。臣知,陛下绝非所谓暴君,民间所言多片面。臣深感可惜。
臣家乡富庶,陛下举措于江南已振奋人心。于北地等更是极大的鼓励。于百姓,大大稳定生活,更叫部分流民重拾耕具。
于国家,此更是壮举。
陛下年轻有为,臣自觉惭愧。只盼望早日辅佐陛下筑以太平盛世。
如此上行下效,然如臣等初入朝堂,稚嫩青涩,远不及前等官员兴盛利索。
臣便觉得,若无实质错误者,可酌情免刑。世家大族多观望,此举更能提点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