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她多睡些才是。”李霁浅笑,自袖中取一只瓷盒:
“我不好再呆,这芙蓉膏还请你帮我转交给二姑娘。”
李霁收了,手中端详了一刻,心道都是些小儿女把戏。转头往偏院走,蓦地顿足。
“菡羞?”
水红锦衣的姑娘躲在拐角廊下,也不知听了多久。
李霁脸上尴尬,他那不算编排的编排…
“菡羞,你知道了?”
菡羞抿唇,五味杂陈。
林嘉昱那四十多台礼下地时她就已经醒了。转眼看见他们在正厅,特意躲起来偷听。
本想等没人时跑去和林嘉昱说声抱歉,可没想,他那一番话竟然叫她讶异过后情怯。
她万万没想到林嘉昱从前见过她,还藏着不曾说。更…打心底觉得他该配上更好的人。
他这么好,可却不是她的攻略对象。
菡羞心里酸酸的,默默点头。
李霁咂舌:“那你以为如何?”
菡羞看向他手里捏的瓷盒,方才林嘉昱那豪不追问的肯定好似琴弓,反复拉着她心里那根欲断不断的弦。
菡羞低头,长了不少的刘海盖去眉宇间的情绪。摩挲着陆菡枂特地给她赶制出的衣裳,满腔情绪斗转缠裹。
秋风扰衣袂,菡羞的嗓音湮灭在寒意里:
“我不能连累他。”
李霁拧眉,不解。有心想劝一劝:
“你不必思虑以往。如今时代变了,谁有心思再编排你?”
“不是这个。”菡羞摇头。想了想,没遮掩:
“姐夫,我若告诉你那个新帝同我有怨,你会如何?”
“…你?”李霁震住,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菡羞抬脸,无奈冲他笑一笑:
“我的名声还是臭下去的好。在外不要和我扯上关系。待我想法子把攀儿从闻斐然那捞出来,就对外称我死了吧。”
原身的结局本就是在举兵时横死街头。
或许是因为系统错乱的原因,她多活了很久了。
她不再言语,慢慢朝还未醒神的李霁伸出手,笑的开朗平和:
“姐夫,芙蓉膏给我吧。这些东西不要告诉我姐姐,免得她担心。”
闻衍璋可不就是存心要她去宫里么。
这两天琢磨完了,菡羞有些莫名的自觉——陆李两家的归来太蹊跷。即便是林嘉昱求情也不至于这样大团圆。
左不过是闻衍璋顺势为之。他知道他们是软肋,现在软肋就正大光明摆在眼皮底下。
她陆菡羞要做什么都得考量。
菡羞看着抱着顺儿来瞧她的陆菡枂微笑。
那就去吧,看看他又要做什么幺蛾子。
*
影卫报完了陆家那些情形,一炷香将将好燃尽。
龙椅上的人懒散哄了人出去,问雨方才吊着心将这几日做的活禀报。
他这两天格外的谨慎,生怕闻衍璋剥他的皮。可那位无论如何不提他,照常叫他去干活。
想起那天当着他面血溅三尺的巫女谢漱,问雨咽咽唾沫。
“陛下,一切都布置妥当了。各地的侯爵马上就到上京。猎场也完善。”
闻衍璋嗯一句,“亚父近日还翻墙?”
“不曾了。陛下选秀召令下了后老祖宗便安心,道过两日一同来选几个好姑娘给陛下随侍,大大开枝散叶以告慰太上皇英灵。”
“退吧。”他便没有问别的,淡漠又平常。
问雨只好起来,又被叫住:
“宫中近日流言甚多,你去清理些嘴碎的。”
他眨巴眼,想了想:“是那些小宫女?”
闻衍璋不紧不慢把弄手上玉戒,不答反问:
“你说,皇后为何迟迟不喜朕。”
这可怎么答?!问雨麻溜跪下,结巴半晌:
“许,许是皇后娘娘有眼无珠。”
“哼。”闻衍璋莫名笑了,蓦地睁眼,阴幽幽攫住问雨,咬字极微妙:
“她有眼无珠,那,陆菡羞呢?”
问雨的腿肚子迅速抖起来,心道要死了。
陛下果然怀疑,暗中窥探他呢!
思及两者身份地位的不同,问雨斟酌一息就答:
“陆二姑娘对陛下爱而不得,因而生恨,是以口是心非!”
估摸是当时一些话传进了陛下的耳朵。
问雨觉得有些委屈。
这位陛下越来越诡异,他压根猜不透心思了,加上裴止风杀了许多派去的将士,不得已才思考后路。
他开始防着自己,看来也存了杀心了。以往那点子情谊就和西北的沙子一样碎。
好在这会问的是女人。恐怕是屡屡在昭阳公主那吃瘪,心里头憋闷。又听见从前跟着他不肯走的二姑娘否认心意,更难受了。
上头的人似乎陷入沉思。
不知多久,问雨才被允许离开。
他肩一垮,暗道心塞。
刚出门,来送午膳的小宫女对他行个礼。问雨没兴致逗趣,忽地转头。眼见那小宫女脖子上涂的粉白,头上簪着一列绒花。裙踞也短了一大截,一截小腿若隐若现露在外头。
他挠头,这个小宫女挺面生。
陛下要杀的就是她们?
问雨等了会,蓦地,里头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爆响。刚进去的小宫女尖叫着求饶:
“陛下怜我!奴婢爱慕陛下方才如此,陛下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