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路过卧房,没再往里看。
菡羞梦里揉揉脸,莫名肉麻。等到醒过来,就见许久没见的老太监坐在院子里,拉着闻衍璋的手指着她:
“斑奴,你这媳妇的肚子怎生还是这么小啊?”
菡羞还没洗漱,一头乱毛,见状晴天霹雳,险些摔倒:
“这,这?”
闻衍璋微不可察勾唇,待菡羞匆忙换好衣服梳好头,郑重道:
“夜中有危险,若无问雨亚父险些遭难。我们需得换个住处。我已和刘阿婶说了,农舍她暂时多代管几天。等揪住幕后主使你就继续经营。”
菡羞没想到一觉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半晌遗憾脸:
“又要走了啊…”
闻衍璋难得温柔,拍一拍她手,浅声:
“权宜之计,混淆视听。马车在门外,你我先去王庸安排之处探探虚实。”
能说不好吗?显然不能。
菡羞惆怅过后反而还有点好奇。
只是到了地,看着低矮的破屋子。她沉默了。
“这怎么比你当时住的皇庄还烂?”
闻衍璋也没预料到,只能悄然承接菡羞的怨气。
“…我来打扫。”
菡羞把没毛的笤帚往他手里一塞:
“当然是你扫!”
虽说如此,两人灰头土脸半天也就腾出两间房。中途王庸竟来了,还带了一箱礼来祝贺乔迁。
“本想请公子下月来我府邸拜访,没想这么凑巧,将你们安置到我府邸后的马厩。说来惭愧,家中卧房都住满了,实在腾不出…”
闻衍璋只是笑:“我眼盲,只要能安身便是,大人助我是情分,我怎可另做要求。”
菡羞尴尬地同人打了招呼,对于王庸这种明显故意侮辱的行为不置词。
心里头倒咕哝,前几天睡前闲聊,闻衍璋说得对,这个吞财饕餮果然一毛不拔。
难怪被这么多人觊觎。
也难怪和王庸的会面,闻衍璋没有带她去看过程只让她等结果。
他这么内心倨傲的人,恐怕又屈膝了。
她摸摸胀胀的心口。
寒暄了会,冷不防闻衍璋说:
“只是拙荆身子不好,亚父也年迈,吃穿上不能同我一样随性。”
王庸难为情似的:“确实确实,等些时候伽波伽若便送些衣物肉食来,你便今日正式做我王府门客,从俸禄中扣。”
他道谢,一路送王庸出去。径直入了王府。
菡羞站在门口,瞧着两女送来的东西一阵不舒服。
伽波同她熟稔地打招呼。菡羞记着她下黑手阴她,不大热情。
另一个姑娘曾在元宵节见过。看菡羞了好会,只笑一笑。
菡羞关好门,一直到晚上,闻衍璋也没回来。
她切完菜,忽地望天。
这条艰难的路…他们还得走多久?
*
农舍,陆菡枂抱着顺儿拿了工钱,连连谢了刘阿婶好几回才往家走。
顺儿头上的冲天辫一晃一晃,瞧着她乐呵呵地笑。
陆菡枂一时忘了今日的辛苦,弯起粗糙的指腹点他鼻尖哄道:
“娘回去给你买糕吃,好不好?这里的老板娘人可好呀,虽没见过,对娘却极大方呢。”
小儿怎听得懂,只会乐呵。
陆菡枂把来之不易的八文钱放好,喘口气抱着儿子穿梭在晚霞中。忽地,脚下踩空,陆菡枂惊叫,手里的孩子当即就要飞出去砸下:
“顺儿!”
一只孱弱的手却即使抢下孩子,陆菡枂惊魂未定爬起要道谢,就见一藕荷色的裙摆。
来人是个女子?
她抬眼,看清来人后却失声:“何四?!”
何瑜婉将孩子还给她,笑了笑,脸有沧桑:
“陆大姑娘,好久不见。我携幼子奔波数日,没想遇见了你。能否让我借住几天?”
陆菡枂抱紧懵里懵懂的顺儿,小心往后退一步,“你也生了?”
话音刚落,便见何瑜婉两肩的麻绳。何四苦笑,转身给陆菡枂瞧背后的竹筐:
“这孩子早产,没有父亲。至今不曾取得大名。”
红布底下,真鼓出一只小手的形状。
陆菡枂心一揪,何四突然对她跪下,一双妙目里不知何时溢满泪:
“我父亲惨死,族人内斗侍女被杀。冀州闻氏又惨遭灭门,我带着孩子一路苟活,陆大姑娘,我别无他法了。从前陷害你妹妹是我不对,我知错,只是孩子无辜——求你,求你帮帮我,我已几日没有奶水喂他了。”
说着就朝她叩头。
同为人母,如何不知养育之艰辛。
陆菡枂记得闻斐然将他们遣送之仇,更记得当时被蒙骗,不管不顾送妹妹出京才导致一家人分离。
可看着何四这枯槁模样,她嗓眼里堵着酸涩,终慢慢放下顺儿,屈膝扶她:
“你…先起来。”
何四抹了泪,一把抱住她的手:
“多谢大姑娘。”
陆菡枂叹口气,默道:
“算了,就当我积德。”
待到李霁归家,一见这人当即愣了。陆菡枂就把今天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他,特地省去自己打工的事,只说到处闲逛。
何四点头,十分乖顺坐着,手里抱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娃娃。
一家人面面相觑,竟都没好意思回绝,何四就这么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