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牙揭开一角,菡羞往里探眼。随后猛地瞪大眼,呼吸骤停。
昏火,乱裳。
戚云月一头乱发,即便如此也高高在上。裴止风是莲座,也最痴缠的信徒,寸寸吞噬神佛之躯。
墙上隐约可见鬼邪之画,俱描绘着张牙舞爪缠合为一体的佛像。
菡羞的嘴唇轻抖起来。
墙上那些画她在后世看过的。很像是…美术鉴赏课里提到过的唐卡。
而唐卡上的佛像…是无我天女与喜金刚。
无我天女,喜金刚的明妃。身呈蓝色,一头二臂。面有三眼,五骷髅为冠,黄发上束。右手拿月形刀,左手捧盛满血的人头骨碗,献给明王。项挂五十人头骨,身着虎皮衣。左腿伸,与明王右腿并齐,右腿盘在明王腰部。描绘地栩栩如生。
他们青面獠牙,死死瞪圆的铜铃眼竟恍惚眨动。虽为神佛,却以吃人为祀。
封建迷信统治阶级催生出的洗脑□□。
吃人肉喝人血,让奴隶心甘情愿奉献的“信仰”。
菡羞的瞳孔震了起来。越到乱世,鬼邪/教法就约发横生。
密/宗进入了王府,裴止风果然成功了?
即使这些并不关她的事,菡羞也油然而生一股恐惧。
身临其境,这些东西逃不掉的。
她浑身软踏,随着黏腻水声的击打,胃部抑制不住的恶心,放下画强撑着后退。
即将走到门口,蓦地,一只大手却横来突然捂住她的嘴。
菡羞睁大眼,连忙扭动,那人却低声:
“莫动。”
这嗓音低沉,很具男子气概。菡羞却听得一愣,刹那间竟想落泪。
那人掐住她的腰,往窗边去,未料窗子上居然黏着棉絮,开合无声,他拎起她的衣裳便扔人出去。
菡羞心跳乱迸。往前走了好一段才放开腿大步跑。
不知走到哪处,她才小心翼翼回头。
身后早与从前不同的锦衣少年停下脚,凤眼遥遥在望。
俊美,依旧漂亮。长身玉立,贵气暗含。
菡羞刹那间窒息。眸子随即闪了闪,捏紧了拳头:
“…闻衍璋。”
她忽然厉声:“你怎么会在那里!”
你怎么会知道裴止风的动向?
你怎么能就这般看着自己喜欢的公主与人苟合?
你为什么会救我?
你为何一身绫罗绸缎,沅芷澧兰的模样,
她心中有强烈的预感,在她的意识不在的这段时间里——
“你,做了什么?”
菡羞红了眼。
她怕鬼,更怕那些比鬼还恐怖的邪/教。
菡羞恍然大悟般的意识到,这本书里流了太多无辜百姓的血,他们,包括原身一家,只是这些掌权者眼里的两脚羊。
在裴止风眼里,她是可以被随便顶包的替身。权贵们沆瀣一气,即将到来的乱世中,这些狗屁信仰就是控制流离失所百姓们的精神毒药。
原身会死,原身一家也会死。
而眼前的人会在其中担任什么角色?为什么他能这么轻易把她救出来?
闻衍璋敛眸,眼尾红痣微挑。他大袖中的手慢慢放下把玩的玉珠,不动声色把她扫视个彻底。心中渐疑。
眼前惊惧的女子,和这些时日里蠢笨骄横的陆菡羞相差不大,却又并不同。
倒是很像…初时见到的模样。
第18章 踏春之约
这双明亮的眼睛,不是这些时日来见过的。思及昨日她还闹着问他南红钗子在何处,闻衍璋收了袖中珠玉。疑惑似的看向愤怒的菡羞,眉头微挑:
“菡羞,你在说什么?”
他轻抿了下薄唇,最后还是无奈妥协,自袖中取出一只精美的盒子:
“你要的南红宝石钗。本买好了想隔些时候送你的。你也知,我虽升了瑞王幕僚,却薪酬低微,并非不肯买。
你还在同我置气?”
他升了幕僚?
一个前朝余孽当本朝王爷的幕僚,其心昭昭。
她赫然就弄明白了闻衍璋到底是怎么权衡向前的。想来升瑞王府,也只是一步棋。
精美昂贵的钗子不紧不慢插上她的发鬓,菡羞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忽然乏力。
她这样,很无理取闹。
没有试探过就质问,好感度没负值就不错了。
明明被罚了一次,陆菡羞你怎么还是这么耐不住啊。
她深呼吸,忽地道:
“闻衍璋,我看到了…公主和那个大监。”
菡羞抓住他即将离去的衣袖,抬眼:
“你知道的,是不是?”
闻衍璋凝眸,顿了会微笑:
“菡羞,你分明不曾见到这些事。你只是落了水才来换衣而已。攀儿一直未归,你担心,是以出去找人。”
“那些壁画,男女,你根本闻所未闻。”
他的声音,和以前不一样了。
闻衍璋变了声,肩膀也宽了。脸上棱角分明,也不再是仆役装扮,反而穿锦戴玉。
他现下,就是一个翩翩贵公子。谁也瞧不出从前的落魄。
菡羞脑中一团乱麻。
她不懂。
这八个月里的一切好像都翻天覆地的巨变。
那是闻衍璋爱慕的人,他也能无所谓?
还带着湿冷的发梢轻摆,结几朵寒霜。菡羞伸手将那南红钗子一把拔下,慢慢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