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周唯璨总爱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比如,他明明可以回答“想抽”或者“不想抽”,可他偏偏要说“算了”。
引得她不得不多想,“算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想还是不想,是情愿还是不情愿。
没有意识到自己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了太久,过斑马线的时候,周唯璨忽然从身后一把揪住了她的外套衣领,把她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云畔刹那间回神,发现一辆白色电动车正摁着喇叭,擦着她的发丝疾驰而过,车主是个中年男人,经过的时候,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
周唯璨松了手,微微皱眉,“好好看路。”
她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
周唯璨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说,“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不像是类似安抚的语气,更像在刻意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
不过这样才正常吧。
他是方妙瑜的男朋友,而她是方妙瑜的室友,隔着这么一层尴尬的关系,越疏远越正常。
上山的途中,周唯璨接到了一个电话。
全程基本都是对面的人在说话,他时不时“嗯”几声,最后简短地说:“我这边有点事,十五分钟后到。”
电话挂断,云畔知道自己不该问,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口:“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吗?”
周唯璨仍旧在看手机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好半天才匀出空回了她一句:“嗯,还有事。”
云畔转过头看他。
寒风把他的黑色短发吹得很乱,也很蓬松,眉骨边缘的那颗痣很好看,很特别,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向下垂着,阴影遮住眼睑,颓废又消沉。
她不知道周唯璨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时间塞得这么满,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总是很累,笑起来的时候也显得很空洞。
他就像一团黑色的迷雾,越走近越难以看清。
在他心里,究竟什么才是重要的呢?他的世界又是由什么构成的呢?
应该与方妙瑜有关吧,或者与别的什么人有关。总之,可以确定的是,与她无关。
等周唯璨发完信息,也差不多快要走到山顶那片别墅区了。
很显然他没有打算把她送到家门口,隔着一条马路停下脚步。
云畔也跟着停住:“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周唯璨放下手机,看了她一眼:“不客气。”
对视片刻,云畔很想再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最后也只能礼貌地道别:“那我回去了。”
周唯璨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走得不紧不慢,很从容,云畔没有动,仍然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
雾蒙蒙的夜色里,他又拿起手机,在和谁说话。
云畔隐约听见他笑了,也听见他说“不是你自己没时间吗”,以及“还有点事,你先睡吧”。
这个电话应该是方妙瑜打来的。很好猜。
一是因为方妙瑜这个周末回家了;二是因为,他笑了。
周唯璨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比起让人开心,他更擅长让人伤心。
尽管如此,仍然舍不得放手。
方妙瑜的挣扎、迷茫、不甘,云畔或许懂得。
因为痛苦也是迷恋的组成部分。
空气静谧,只余风声,盘旋不止。
云畔踩着一地树影,慢吞吞地回家。
第13章 “唯一”
回到家里,云畔走进卧室,连外套都没脱,就筋疲力尽地躺到了床上。
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在一瞬间被抽空了,疲惫感毫无缘由,却来势汹汹,她累到甚至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思考任何简单的事情,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整个世界只剩下海浪撞击礁石的声音。遥远而沉闷。
空气也是湿冷的,像眼泪,经过她,却落不下。
手机铃声响了不知道多久,云畔终于听见。
迷迷糊糊从枕边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谢川。
她打起精神摁下接通键,耳边随即响起对方无比焦急的声音,连声问她去哪了。
云畔这才记起自己提前回家,忘了跟他说,于是回答周唯璨把她送回来了。
谢川闻言,很明显地愣了愣,像是想发火又没舍得,最后有些无奈地说,那也要提前说一声啊。
后面他又惊魂未定地说了些什么,云畔其实并没有听清,脑袋就像是一台生了锈的机器,让她的身体反应变得无比迟缓,只能不停地“嗯”,最后借口太困了,挂断了电话。
她原本的确是很困的,可是被这通电话吵醒后,又一下子没了睡意。
卧室里没有开灯,像一张被墨汁涂满的白纸,云畔置身其中,也被染成了沉郁无望的黑色,应该被一同绞碎,丢进废纸篓。
放在胸口的手机又震了几声,云畔用尽全力才将它伸手拿起来。
手机屏幕亮起幽幽的光,映出她苍白的脸色,和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是阮希发来的微信——
「我到家啦。」
「听钱嘉乐说璨哥把你送回去啦,怎么样,现在到家了没?」
视线模糊,原本组合排列在一起的字体被逐个打乱,云畔花了很久才把这些字眼重新拼凑起来,组成完整的句子,回复她说已经到家了。
顿了顿,又问她,能不能把周唯璨的微信推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