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从前他给自己讲三足鼎立的朝堂局势:
把持大半朝政的太后贾氏,羽翼渐丰的小皇帝,老牌世家为首的贾丞相。
“或许吧。”吾十九耸肩,“朝堂时势变幻莫测,利趋利往的。晋平王世子又是个面甜心苦、城府深沉之人,难说。”
反正,不是和自家大人一边的。
“但是顺着稻米油和大米面粉,我们一直在扩大范围搜查。除了皇宫御膳房、京都各处的米坊面磨处等,甚至调动了京都外的各处金吾卫,进行全盘的搜对。”
吾十九啧啧道:“你猜我们查到了哪里?”
大夏地域辽阔,任阮连地名都不记得几个,哪里猜得出。
她思及提到太后相关,便推测道:“难道是太后的母家,或者祖上所在地方?”
一般这种地方,那些贵族声望世代积累,算得上是地头蛇了吧。
通常又天高皇帝远的,应该做些什么阴私手脚也易于遮掩。
“没错!”吾十九肯定点头,“正是那个姓贾的坏女人出生的地方,钱塘!”
一说起“钱塘”二字,任阮不由得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来。
“当初桥头女鬼案里那个叫郑金的海盗,后来李代桃僵当上大理寺卿,我记得好像就是一个身在钱塘的贵人出手所扶持起来的?”
吾十九提醒道:“是睿王。”
贾氏在钱塘盘踞世代,是地方大族。
就连睿王楚穆的生母,亦是出身贾氏的贵女,后来和当今太后一起入了宫,时称小贾氏,在生睿王时难产而死。
后来楚穆被加封为睿王时,先帝将其封地也赐在了钱塘。
“好在桥头女鬼案时,大人就迅速将驻守在钱塘的那批疑似被渗透过的金吾卫彻底换血,才叫这回彻查里,在钱塘收货颇丰。”
吾十九啧啧道:“你们不知道,太后这个坏妖婆心眼子有多弯绕!”
“那些油和面粉,居然都是在钱塘暗作坊里出来的,千里迢迢运到了京都杀人!”
若非任阮一开始就将关键证物锁定,光是这从油和面粉两方面的调查,就要扩大许多范围且将不可避免地将金吾卫分流。
等到京都辐射出去的调查范围到了钱塘,恐怕已过了一两个月,那临时搭建的暗作坊早就被彻底灭迹了。
任阮:“钱塘素来有鱼米之乡的美称,那里又是太后母家。虽几经辗转,到底比各处都是眼目的京更稳妥些。”
“此事睿王也参与了么?”
“当年睿王还在京都时,就早成了太后忠心不二的走狗。钱塘暗作坊之事,若不是在他的操纵下,如何能成。”
吾十九很是气不忿儿,“可惜,咱们的人虽然查到了那还没来得及被完全销毁的作坊,明面上的作坊主却已经在家中自缢了。”
那暗作坊里当初雇的都是些散工。工期一毕,便又各自天涯寻事做去了。
好容易追踪到几个抓去审问,也一个个都毫不知情,只知道单纯在作坊里埋头赶工罢了。
吾十九痛心道:“唯一能够查到与睿王牵扯的,想来只有那个被推出来做挡箭牌的作坊主,偏又没了,死无对证。”
钱塘贾家势大,官官相护。
金吾卫奔走几日,也再难查出其他能证明睿王涉案的证据。
“那些生产作案工具的工人上面,是作坊主;作坊主上面是睿王,或者睿王手下的心腹;睿王上面,又是太后。”任阮喃喃道,“又是这样的单线犯罪链。”
同瑶池殿纵火时候的布置弯绕,异曲同工。
这里被查到的也都是最底层的帮凶,单线向上被联系,甚至他们自己都还是在不知情的状态下被利用成了帮凶,成为幕后真凶手下布局的又一个节点。
而操刀者,仍躲在一个又一个棋子的背后,逍遥法外。
“可操刀者究竟是谁呢?”她颦眉沉吟:“太后贾氏吗?”
整个案件的调查进展到现在,无论是纵火现场,真假尸骨,证物追查的重重线路里,几乎每一个关键时刻,都有太后或明或暗的可疑身影浮现。
那太后贾氏背后呢?
还会有隐藏得更深的操刀者吗?
吾十九苦恼地摆手道:“谁知道呢,我看应该是没了吧。”
太后贾氏已经够狠毒了,还亲手把持了大夏近半的朝政多年。她背后若是还有人能都操纵,吾十九难以想象,该是多么可怕骇悚的人物。
说话间,几人已经穿廊入了偏殿,周围来往的服侍宫人渐多起来。
虽然众宫人见着吾十九云纹袖口的靛吾服,俱很是知趣地绕行而过,但任阮还是加快脚步,紧跟在吾十九身后,压着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才将之前与归善公主想见时候的对话细节一一道来。
吾十九听得眉头皱了又松,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大人说的果然没错,归善公主在此案中绝对没有我们现在能查到的这么清白。”
他领着任阮二人,停在一处很是宽长高大的紫檀边座嵌玉石四季如意屏风前,小声愤慨道:“小爷倒是要看看,她这次在除夕宴上,究竟想演哪一出!”
只要归善敢动手,太和殿里里外外的金吾卫虎视眈眈,还怕抓不住她的端倪?
归善若是露出马脚,那对她利害攸关的太后贾氏,自然也会无可避免地被牵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