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大理寺一向防着衙察院,到底明面上还是受他们监察的。
是以这方德良当大理寺卿时,还不敢太乱来。迫于圣上谕旨和百姓舆论,才敢大冒险一回,将任粤彬李代桃僵。
吾十九扬了扬手上案卷,怒气填胸:“我说这肥猪好不容易混上正三品,怎么还敢乱搞幺蛾子,竟是给自己以前的恶行找补!”
两人快步进了高楼,步上盘旋而上的长梯,往最高的楼层去。
案卷被呈上了衙察院主人的案桌。
谢逐临一目数行,面沉似水。
原来这位大理寺寺卿方德良,本就身在这桥头女鬼案中。
那方德良原来不是方德良,叫郑金。是个海上一船海盗里的军师,识了些字读了些书,专门给那群海盗出主意记账本。
那船海盗在那年头是出了名凶残,截杀过往船只,强霸钱财妇女,还会去近海岸上的村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后来先帝采纳谢侯的上书,保护渔民和海岸村庄,打击海盗猖獗行径。
几次铁血镇压追捕后,海上风平浪静许多,海盗们都暂时收了手避风头。
郑金见风使舵,察觉到好景不长,便暗自打算下船另谋出路。
他撺掇着海盗头子最后干了一票。
在一片求饶的俘虏里,郑金盯上一个不起眼的秀才。他逼问过那秀才的身世,得知他叫方德良,是个独自上京,刚参加过春闱出来玩乐的寒门孤儿,老家中只一个祖母后,他便直接将其一刀捅死了。
他搜刮了秀才身上证明身份的物件,然后顶替了他的身份,偷偷下了船。
谁成想这方德良,居然在那年春闱中了榜。
郑金顶了他身份,又为遮掩杀了他祖母,本该低调过日。然而那年先帝崩殂,六子夺嫡,京都动乱不已,血流成河,死了许多人。
那年春闱的监考、考生等等许多,或站错了队,或受家中牵累,身首异处。
郑金怀着搏一搏的心态,趁乱来了京都,谁知真靠方德良的身份混了一个七品小官。
后来凭借着在海盗里混的圆滑心眼子,投靠了睿王爷卖命,靠着够巴结够听话,一路爬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
虽然这个位置于他只是个虚职,官场上举动皆在在他身后睿王的一句话里。但胸无大志只想要钱要女人的郑金很满意,一直把睿王的狗这个角色扮演得很好。
直到桥头女鬼案的出现。
一开始他像往常一样,两耳不闻大理寺事,一心只往翠香楼钻。
不料此案愈演愈烈,惊动了圣上。七天破案的限令转瞬过半,睿王也不免对他下了死命令。
他只得骂骂咧咧地去看了看这个案子。
哪知一看吓一跳,嫌疑人居然是陈文山!
陈文山居然还活着!
在苏州开了珠宝铺子,且家中只有一位母亲的陈文山。郑金当然有印象。
三十多年前正是大夏出海淘宝的热潮,他们那船海盗打劫也正值最得意的时候,刚好劫到了陈文山返程的船。
陈文山载去的本钱花的一干二净,却没淘到什么好东西。偌大一条商船,没钱没货没新鲜女人。
海盗们勃然大怒,将船员残忍杀害泄愤。
看戏的郑金抽着烟斗,突然瞅见被藏在后面的陈母。虽然年纪大了点,到底是水乡将养出来的,温柔风韵犹存。
他色心一动。
第31章 人质
◎被苦难毫不留情磋磨,常年在胶皮之下发霉的,才是他的脸。◎
那些见惯海上糙风的海盗们, 当然也抵挡不住这样柔弱的女子。为了一泄白干活的火气,他们将陈母抢上了船,轮番凌|辱。
为了不让陈母自杀, 他们把陈文山的命留了下来,一起带上了海盗船做苦力。
陈文山一开始反抗得很激烈。
他在大伙饭中小解, 将帆烧毁了一大片, 把取暖的木柴丢进水里, 还将来教训他的小海盗撞得骨了折。他常常试图潜进关陈母的舱房,甚至想带她跳海逃生。
这样不识趣举动彻底惹怒了暴虐的海盗们。
他们把陈文山暴打了一顿,绑在一根桅杆上。然后把折磨得遍体鳞伤的陈母也拖上甲板, 当着陈文山的面, 一个一个放肆侵凌。
根据郑金哆哆嗦嗦的回忆,当时海上起了风暴, 阴沉得很。
乌云黑浪,海天一色。唯有桅杆上的陈文山眦裂发指,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后来风暴渐大,海盗们也没了兴致,又把陈母拖了回去。只剩下一个浑身是伤的陈文山被绑在外面,被暴雨和掀上来的海浪冲刷, 不停绝望地嘶吼。
然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商人, 在受了重伤还被盐水洗礼后,居然还没死。
海盗们像是找到了乐趣, 从此时常将陈文山绑住,强迫他观赏这场聚众狂欢的暴行。
沦为泄欲工具的陈母早被折磨得形容枯槁。常有海盗看不惯陈文山的恨毒了的血红眼神,将只一块白布蔽体的陈母也绑上桅杆, 挥鞭抽打。
抽累了, 便只留这对凄惨的母子在海风中苟延残喘。
郑金当时看到案卷上描述石门桥上尸体情状时, 遍体生寒。
他想起了无生气被裹上白补布陈母,吊在桅杆上的模样,像极了白衣女鬼。
陈母是死在桅杆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