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海盗们打劫回来,得了新的女俘虏,忘记将陈文山母子从甲板上收回来。第二天发现时,陈文山尚奄奄一息,陈母的身体早就凉了。
他们没太在意,把陈母的尸体和陈文山一起,直接抛进了海里。
谁能想到,陈文山居然活着回来了!
郑金当即胆丧魂惊。
这些年他早在京都这般的销魂窟里养成了烂泥,哪里还有什么冷静思考的能力,只想着快点粉饰太平摘出自己,不仅要抓紧时间将皇帝和睿王的差交了,还得赶在大理寺查到陈文山出海之事前将案子摆平。
否则,就只冒名做官一事,就够他碎尸万段了。
瞌睡了便有人送枕头。一份关于任家的检举信被送到了他的府上。
郑金于是顺水推舟,将任粤彬逮捕,想着屈打成招交差。
正巧任粤彬进了大理寺还算配合,没费什么功夫便画了押。除却他那个不懂事的女儿来闹了闹,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
没承想第二日一大早,他就被衙察院直接从府门口给带走了。
“这个郑金,一开始还想着睿王来保他。”吾十九嗤之以鼻,“他也不想想,睿王自个儿还缩在钱塘呢,要真有能保他的本事,何至于选他这么个海盗冒牌货当自己的在京都的耳目。”
郑金一个小小海盗,哪里玩的过皇室的手段。
睿王想来早知他身份。只是时局所迫,正需要这么条没背景又有把柄的狗在京都,才出手帮他抹去了一些冒牌的证据,不然郑金如何在这京都的深水里安稳多年。
郑金一向当的是个窝囊的甩手寺卿,是以衙察院也注意放在他身上的时候很少。而这回审前调查刚起步,郑金的旧事铁证全一股脑地涌现了出来。
很显然,他已是睿王弃子。
谢逐临推开案卷,眉眼冷淡:“好个睿王。”
睿王李呈表,自从储君之争败落后一直蜷在封地钱塘,无甚作为很多年。几个王爷这些年不时闹出些小动静,没想到今日一查,却落在表面最安分的睿王头上。
只怕驻扎钱塘的金吾卫有叛变之人了。
“令十七即刻带人快马前往钱塘。”他语气微沉,“现在钱塘的金吾卫全部撤回彻查。”
“剥靛衣,撤腰牌。”
屏风后立即有人应声,随后便听得有阵微风从后窗而过。
这便是要无差别削去钱塘所有金吾卫的身份,准备大换血了。
吾十九下意识爱怜地摸了摸自己刚回来的腰牌。
还好自己一向乖巧惹大人疼。
吾十六上前一步:“大人,昨夜任姑娘作出的画像,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拓印了数份,和陈文山的通缉令一起已经贴满了整个京都。”
谢逐临倦懒地点点头。
吾十六觑着他的神色:“大人昨日在任府一夜未眠,可要先休息?”
“任府那边谢伯递话来说,任姑娘并无大碍。只是身心过劳,又淋了雨,才昏倒发了高烧。”吾十九补充道,“现下已经转了低烧。等姑娘醒了,属下再来回大人。”
谢逐临不置可否,目光在案卷上一扫而过。
“任粤彬这个老东西,狡猾得很。”他掀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上回还知道演一演。这次人刚进去就画押签字,生怕白吃了一点苦头。”
吾十九见缝插针拍马屁:“他还不是仗着大人一言九鼎。”
“那个胖老头,看着和弥勒佛似的憨憨厚厚,心眼子可不少呢。不像任姑娘,心眼死的很,什么地方都敢莽,查个案画个像命都不要了。”
吾十九奇怪了:“这俩真是亲父女吗?”
吾十六心里咯噔一下。
任姑娘的话这小子也敢在大人面前乱说?
他暗自抬眼一瞥,却见谢逐临正垂着眼,面色如常。
吾十九眉飞色舞:“不过这胖老头倒是有一点好,任姑娘比不得。”
什么?吾十六也忍不住竖起耳朵。
吾十九露出一脸贱兮兮的笑:“在慧眼识珠这方面,任姑娘还是迟钝了点。”
吾十六:……
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
幸好,周身的气氛刚一凝住,高楼下传来一道短促且轻的哨声。
吾一翻身进来,低首道:“大人,第三部 卫来报,陈文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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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卫已将石门桥封锁,护城河边仍然熙熙攘攘挤满了好奇的百姓。迟迟赶到的大理寺衙役们也连忙拉起封线,将涌过来的人们远远隔在桥外。
护城河里浮着一只乌篷船,悠悠荡荡地随着水波正飘到了石门桥下。
那常见于江南水乡的船只京都少见,围观的人们不由得纷纷指指点点起来。
“原来这乌篷船上还有桅杆,瞧着好生奇怪。”
“哪里有什么桅杆,那江南的船只可不是这般模样!想来是这凶手精神大发,将好端端的乌篷船弄得如此诡异。”
“凶手?真是凶手?你们之前看到他的脸了?”
“可不是嘛,他一开始在船头发疯一样地跳舞唱歌,现下回篷子里去了,大约也是怕这些官爷们。”
远远听着岸上许多不甚好意的议论,篷里的陈文山面容扭曲地嗤笑一声。
怕?若是怕,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狠狠踹了一脚角落里被捆得严严实实缩成一团的人,捡起落在船板上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