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了擦嘴,连忙也要跟在杜少卿后面同去, 还回头招呼任阮:“任姑娘, 可要一块儿看看去?”
小蛮有些害怕:“姑娘别去……”
她拉了拉任阮的衣角:“姑娘咱们快走吧,要是真的饭菜有毒……咱们也快去找大夫看看才好。”
“无妨。”任阮安抚她, “外头人出了事,马上就会有大夫来瞧。若真咱们也中了毒,留在这里倒才能最快就医呢。”
“我也去看看究竟,你若害怕,就先在这里等我。”
她走前还不忘嘱咐:“这饭应该是吃不成了,别浪费, 叫伙计打包几个你看着喜欢的。要是没毒, 咱们兜回去给平安也尝尝。”
见拉不住自家姑娘,小蛮都快哭了。
福膳斋出了这档子事儿, 姑娘怎么还惦记着吃啊!这里的菜谁还敢吃!
小蛮焦急地跺跺脚,虽然恐惧外面可能有的尸体,还是鼓起勇气跟上了自家姑娘, 抬着手免她被外面乱成一团的人群推挤。
主仆二人出了雅间, 往出声处行去。
之前进福膳斋时人满为患座无虚席的大堂, 此时已经被清过了场子。只见大堂左侧一桌边仰面躺着一位老妇,口吐白沫,不知死活。
老妇身边已然有几位大夫模样的人,各自探脉、验查桌上食物。
坐在桌边有一位通身绫罗的姑娘,哭得伤心不已。一旁还围了好几个穿得甚是体面的丫鬟,正百般安慰。
大夫仔细诊断后,连忙回禀道:“郡主,这位姆姆应是中了毒,所幸毒量极微。但老人家还是一时没受住,昏迷过去了,只要喝了解毒汤方便可醒来,还请郡主放心。”
此言一出,众人皆如释重负。
杜少卿忙拿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狠狠松了一口气。
任阮颇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那通身绫罗的姑娘。
“郡主?”
先出来的杜朝听到,赶紧回身朝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道:“那位是淮南王府的明瑟郡主,很是得宠的,咱们可招惹不起。”
小蛮好奇,也小声地问道:“郡主也会来酒楼用膳么?”
而且还坐在大堂?
杜朝见怪不怪:“郡主也是人啊,福膳斋最近风头正劲儿,听说就是淮南王也来这里尝过鲜呢。”
“况且明瑟郡主素来是个平易近人的。按理郡主姆姆虽不能与郡主同桌,但也身份尊贵,该另享雅间的。只是福膳斋生意实在火爆,这位周姆姆也未为难掌柜的,带了几个丫鬟就在大堂低调吃了。”
“当时周姆姆倒下的声响一闹,郡主立刻就哭着从上面雅间奔出来了,可见两人感情深厚。”
杜朝后怕:“还好这位周姆姆没有性命之忧,不然福膳斋怕是不能善了。”
还有他同在福膳斋的少卿老爹,恐怕也要连带一身骚。
但明瑟郡主依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中毒?中的是什么毒?”
“好端端来一个新开的酒楼吃饭,本郡主的姆姆就不明不白地中了毒!”明瑟泪眼汪汪地控诉,“是不是下回,你们这些酒楼就要当场刺杀到本郡主头上来了!”
掌柜的听得冷汗直下,不停地作揖发毒誓表忠心。
杜少卿连忙又掏出手帕擦脸,直往那些个大夫脸上飞眼刀子。
那个把脉的大夫赶紧又回道:“这位姆姆中的不是什么致命毒药,反而似是……品红散。”
郡主的哭声戛然而止:“品红散?”
她泪眼里划过一丝古怪和怀疑。
品红散,这等专门用于妇人滑胎禁孕,量大能致使妇人失血死亡的虎狼之药,在后宅中闻者色变。她自然也被自己的母亲教导过。
可是为何要对一位已经年迈不需再生育的姆姆下这等药?
她自己还尚未议亲,莫不是谁如此痛恨他们淮南王府,借她的姆姆来恐吓下一个就是她?
明瑟越想越害怕,她怒道:“查,给我狠狠地查到底毒下在哪里,又有谁接触过下毒之处,必须给本郡主查出个水落石出来!”
周姆姆已经被抬下去,由王府前来接手的大夫救治。
那两个在桌上不断检查菜肴的大夫,终于有一个捧着一碗肉羹叫了起来:“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碗里,含了分量极微的品红散!”
另一个也道:“回禀郡主,其余菜中并无毒物。”
看来品红散就是下在这碗肉羹里了!
几个留下的大夫立刻俱围了过去,一同开始细细研究起来。
明瑟郡主一指那肉羹,问掌柜的:“这是什么菜?”
那掌柜的战战栗栗地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是本店的寻常菜式之一,猪大骨缕肉羹。这羹算不上招牌,点的客人也不是太多。”
明瑟郡主脸色稍微松缓了一些。
还好她在雅间的席面上并没有这一道肉羹。
后面暗暗观察全局的任阮,脸色却是截然相反。
猪大骨缕肉羹?那不就是方才她觉得很有些奇怪的那道羹吗?
莫非……
“咵啦!”
大堂内猝然一道清脆的碎裂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众人惊讶看去,却见那群大夫捧着的肉羹被失手摔在地上,瓷碗碎得七零八碎,还在咕噜咕噜冒热气的肉羹流淌开,大夫们却像见了什么恶物似的,纷纷惊恐地跳脚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