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开心不开心呀?」思归蜷在被窝里,抱着手机问。
盛淅回复:「这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不就是到处跑吗,今天得跑一天呢。」
归归觉得他说的道理,想了许久,却忍不住告诉他:
「但还是要珍惜所有人哦。」
……要珍惜和他们相处的时间。
生与死,是一经离开就再不会回归的列车。
不要像我一样,想要有亲人相伴,可所有爱过我的亲人都已长眠于人间。
过了五六分钟,盛淅说:「好呀。」
于是归归不再打扰他,专心趴在床上写作业。
她心里怅然若失,也不愿意出去面对这个世界,连踏出房门都懒,仿佛自己与这个热闹的世间格格不入,连吃饭都变得挺多余。
思归裹着羽绒被在屋里复习,像一颗埋在雪下,等待发芽的豆子。
中午时盛淅说他已到了外婆家,他们会一起吃饭。
豆子困倦地答了声好,然后裹着被子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都已经黑了。
没有比一觉醒来发现天黑了更恐怖的事儿,尤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孤独感无以复加,余思归那一瞬间情绪上头,难受得差点没喘上气,她摸起手机看了看,发现盛淅发来的消息停留在了三个小时前。
他问:“是不是下雪了?”
然后他过了会儿,又问:“你吃午饭了没有?”
最后一条消息时,下午三点。
思归那时侯睡成了一坨坨,完全没有看见,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难受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怕他担心,撒谎道:「吃了。」
盛淅多半是没看到,所以没回复。
然后归归难过地说:
「盛淅,我觉得有点难过,你陪陪我。」
思归等了好半天,盛淅没仍然没回。
……可能被灌醉了。
女孩子心中空落落,但确实不想打扰他休息,将手机掖到一旁,拧开台灯,开始复习。
她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像唯恐被冰寒之气侵扰,手机推送来信息,归归拿起来看了看,是「华北全域大雪黄色预警」。
怪不得外面在下雪,看来还要下好一会儿。余思归没有想出去打雪仗的念头,只觉得冷,那冷气仿佛从窗户渗进来,要她的命。
余思归做完了一套数学卷子,但盛少爷仍没回应。
他看到那消息后不会放任思归一个人,思归只能认定他睡着了。
余思归半夜十二点心悸醒来一次,看了眼手机。
外面雪下得极大,扑簌簌地压得响。
盛淅一个多小时前回了消息,问:
「你现在睡了吗?」
除此之外,再没第二句话。
没回应“难过”,也没回应“陪陪我”,余思归觉得他可能是宿醉不太清醒,可能都没看到自己说话,只得叹口气,把头埋在了被子里。
万里雪飘,天地间雪落无声。
外面雪沉沉下着,积雪很深,将整个世界吞没其中;余思归用被子把自己裹紧,连头发丝都没露出一根,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知道自己除了睡着之外别无他法。
明天就会好起来,归归想。
毕竟这个年已经快结束了。
狂风吹着她头顶的窗户,窗棂呼哧呼哧地响,窗外路灯映着白雪,如黄昏阶前的虞美人。
余思归看着和盛淅空荡荡的对话框,在落雪中安静睡去。
思归梦里不太安稳,大约是窗被风吹得摇晃的缘故,明年夏天要想办法把这些窗全换一遍,归归昏昏沉沉地想,现在这些窗户太老了。
然后她听见窗户摇晃得更厉害,那声极大,轰隆作响,夹杂着敲击声。
像是窗外有什么在叩。
——又像是有春日累累的花要挤进来。
那叩叩的声音像在敲她的心,砰砰。余思归难受地翻了个身。
似乎还有人在喊。
“乓乓乓乓——”
什么啊烦死了!归归终于被窗外声音吵得睡不着,差点儿就要出去骂街,烦躁地一掀被子坐了起来,要看这个破窗户是不是要掉了。
而思归抬头的那一刹那,她眼睛因吃惊瞪得滚圆。
“……”
狂风呼啸,世间白雪茫茫。
黑夜里,盛少爷扶着窗台与棱,花盆落满了雪,他的话在风里模糊不清。
“我不是让你给我留门吗?”他狼狈地喊道。
余思归眼眶无意识地一红,她停顿了下,哆嗦着掰开插销,颤抖着打开窗。
下一秒,一个男人翻过窗棂,像大鸟一样“扑”地落地。
北风灌满整间卧室,夜半三更,雪如飘絮漫天飞扬,犹如万千羽毛。
盛淅大衣上一层北国冰霜,领口发间冻出薄冰,把归归压在了床上。
“发的语音你从来不听是吧。”
他这个人说话像冰一样凉,连面颊也是冰冷的。
他用膝盖抵住思归的小肚子稍微一挤,让她难受得弓起身,慢条斯理道:“敲门不应,门还反锁了——我有没有给你打电话让你给我留门?我有没有发语音?我有没有联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