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你要设想所有的情况,”姜骞怒气腾腾地说,“第一,假如没有吸尘器的话你会设计一个怎样的装置,第二,设计组装的过程中会遇到怎样的困难,以及它可能的解决方法——你的Plan B呢?!”
余思归终于听明白了姜骞的骂,发现自己赢那个小胖赢得还是有点武德,含泪道:“我下次一定记得……你……你别骂了……”
室友骂出了成效,终于眯起眼睛,道:“肯定有面试官挺喜欢你的。”
归归:“……?”
“要么你反应快,要么你思维好,要么就是你那种……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三个总得占一样。”
然后室友慢吞吞地说:“或者三个全占也说不定。”
思归想了半天,又困又放松地笑道:“……你好像个神棍诶。”
“你像个小乌龟。”姜骞打了个哈欠说。
思归一呆,好奇地看着她,似乎想知道这个结论从哪儿来的,姜骞被她看得在夜里面颊一红,说:“直觉。”
“……”
“慢吞吞的。”
室友想了想,直率地道:
“而且很可爱。”
然后她笑起来,问:“有人这么说过你吗?”
归归那下脸红得像春天的夹竹桃,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过了一会儿,在深夜里笑了起来。
两个女孩子在深夜的队伍里,聊着天,沿路走向香山。
那是一条非常、非常漫长的路。
思归走到植物园时人都要废了,天黑得像校领导的心,姜骞在一旁苟延残喘,两个人互相搀扶,室友体质显然和她的口才不成正比,拼着最后一口气,虚弱地问:
“……如果我死在这里贵校是不是要吃官司?”
“啊……?”归归困得人都要去世了,答道:“应该会……吧?”
“我这就死!”室友挣扎着发狠:“我死还不行吗!!”
归归拼命扶着室友,心里惨叫你这个人好奇怪啊,怎么好像还有什么恐怖的黑暗面——
结果姜骞说完话,周围同学苦中作乐地笑了起来。
室友抹了把脸,说:“不行,不能死,得支棱起来……余思归你还比我小只呢,我总不能压在你身上走完全程……”
归归又想生气又想笑,困得要命,但又十分开心,姜骞强行从比她小只的归归身上爬了起来,忽然问:
“你不怨恨吗?”
归归打了个哈欠,困得眼泪都出来了:“怨恨什么?”
“你男朋友——”姜骞说。
“他应该在家睡大觉吧?余思归你在这儿跟我累死累活,穿着全套军训丑衣服,背着这么沉一床大棉被负重越野,你男朋友睡得飞起——”
归归心想这都凌晨两点多了,少爷肯定在睡觉,点点头。
她室友于是又靠愤怒发电,获得了前进的动力:“男的就是这样,泰山崩于顶而睡眠不改,我神经衰弱十九年了,天天晚上论斤吃酸枣仁,别的不想要,就想要他们的睡眠质量……”
归归笑出了声。
学生们互相搀扶着向前走,前方路灯漫漫,队伍也被拉长,有人去搀扶掉队的学生,在黑夜里化为一条通往香山的灯带。
——去年盛淅他们也是这样的吗?
归归觉得累得要命,却又十分开心,和同学闹成一团,接着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手风琴的乐声。
黑夜灯火万里。
长号与竖笛响彻苍穹,手风琴、口琴与大提琴,乐队交奏,管弦乐在乡间的路灯下响起。
那旋律十分熟悉,思归侧耳倾听,有同学小声交谈,问这是什么歌。
下一秒,余思归忽然瞥见了坐在田垄上的人。 星辰晴朗,虫声透绿,盛淅在乐队里,靠在路灯下,披一件黑卫衣,拉着手风琴。
乐声悠扬如诗。
“西山苍苍,东海茫茫……”
有人唱了起来。
“吾校庄严,岿然中央……”
有人应和。
“莘莘学子来远方,莘莘学子来远方——”
“自强,自强,行健不息须自强——”
歌声中,盛淅自他的手风琴中抬头,在田间夜风里,和余思归四目相对。
他坐在塑料板凳上,脚踩地面,隔过人群,心情不错地看着她,风箱稍稍拉开,以嘴型道:
「跟着唱。」
“致知穷理,学古探微……”
服膺守善心无违。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为什么昨天没告诉我呀?”
晨光洒进食堂, 思归眼睛亮亮地问。
早晨四点食堂就已经开始为拉练结束的新大一提供早饭,姓盛的在橱窗里点了份萝卜缨包子,又转头看着她。
大玻璃外梧桐叶流金, 食堂里, 女孩子头发潮潮的卷起来, 从鸭舌帽下钻出几绺,看上去风尘仆仆, 却充满活力。
盛淅问:“豆浆要甜的?红枣的?”
归归说:“红枣的。——你为什么最开始不告诉我呀?”
“一份红枣豆浆, ”盛少爷斟酌了下, 对阿姨说, “再给我来一碗小米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