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遵有些意外,不过细细一想,王裕说的,确实符合现场疑点。韦大怎么说也是一个壮年男子,能把他按进水缸,就算桑云气力再大,恐怕也费劲儿,若是男人,就合理多了。
“你做这件事时,是什么时辰?还有,你在门外蹲守时,除了听到那种声音,有没有看到什么?比如,和韦大媾合之人的身影?”许遵捋了捋,问了两个问题。
王裕心中最大的秘密说出来后,反倒浑身松快,面对许遵的提问,明显配合了许多。他仔细想了一下,答道:“大约……过了子时,我们那一块住的都是普通百姓,没人舍得夜里点灯的,到处黑漆漆的,我确实只听到声音,但什么都没看见。”
韦大死于子时前后,被卖炊饼的老汉发现是在寅时,时间对上了。
“不过,那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定是个年轻娘子。韦大这人相貌丑陋,又人品拙劣,大家都很厌恶他,不知他哪里来的这些桃花。”王裕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愤愤不平。
许遵看了眼他,心中有了些思量。
这时,一名衙役进来,对许遵禀道:“许大人,桑姑娘求见。”
“请她进来。”许遵早知她要来,却没想到这样快。
两人的再次相见,一个急慌,一个镇定,高下立判。
“许大人,我都认罪了,你为何还要揪着这件事不放?卢娘也是个苦命人,你就别为难她了,有什么冲着我来就好。”她看着他,丝毫没有躲闪,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
许遵往椅子上一坐,手指一上一下,轻轻叩着桌面。
“你为别人遮掩丑事,不惜自毁前程,可别人却是利用了你的善良。你以为韦大是卢春白杀的,想要替她瞒天过海,不叫她名声扫地,日子难过。卢春白以为韦大是你杀的,略微良心发现,联合众人替你去衙门作保,好叫你判轻些。但其实,你俩都不是罪犯,凶手另有其人。”
见许遵三言两语道破,桑云惊了一惊。
“许大人……”她愣了片刻,随后自嘲地一笑,低声道:“其实,关系再好,也不至于替别人顶了杀人的罪名。卢娘不能生育,日子一直难过,好在,她官人去族里过继了一个小女孩来,说是父母早亡。卢娘的婆婆嫌弃是女孩不肯要,又送回族里。我在想啊,要是卢娘因为那个天杀的坐了牢,那孩子岂非和我似的,像个球似的,被踢来踢去,寄人篱下的日子岂是好过的?”
这下子,倒轮到许遵诧异了。
“我说过了,许大人生来富贵,怎知百姓的苦?还是一个身为普通百姓,又没爹没娘的女子的苦?”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映照在桑云脸上,所有的无奈都好似发了光。
许遵原本想要告诉她——卢春白并非被韦大强迫,而是心甘情愿这事儿。但在此时此刻,竟心软几分在,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儿。
有的人就是这样,自己还在滂沱大雨中,却拼命地想要替别人遮雨。
手指一上一下间,许遵做出一个决定。
“桑姑娘,我见你也算有胆有识。现在卢春白和王裕成了犯罪嫌疑人,你若想达成你的目的,你就得配合我查出真凶。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成。”桑云答应得爽快。
第10章 许大人的绝活儿
当许遵将自己的要求告知桑云时,桑云愣了一下,随即猜出他的目的,“许大人这是要引蛇出洞?”
“是,你就是那个饵。”许遵回道。
“那我知道了,大人吩咐的事儿我会做好,明日我也会准时到的。”桑云点头。
随即,两人相视无言,桑云告退,许遵在她转身时,突然冒出一句:“无人为你生柴取暖,你得先爱自己,毕竟世人多刻薄寡恩。”
桑云心间一动,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回眸时,看到那负手立于原地的男子,宛如谪仙。
翌日。
桑云出现在孙珠的宅子外,看到县衙的人已经将这儿团团围守,阵仗远比之前浩大,不免吸引了一些周围的百姓看热闹,大家纷纷猜测着,是否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踮起脚尖,在人群外喊着许大人,许遵没露面,倒是许遵身边的随从,就是那日为狱中女童寻郎中的男子看到了她,于众人各色打量的目光中将她放了进来。
“多谢公子。”桑云客气道。
钟大注视着她,觉得她只要不发怒,真是个灵动又礼貌的小娘子,于是笑道:“我哪里担得姑娘一声「公子」,叫我钟大哥即可。你快随我进去吧,我们公子已经等着了。”
“是,钟大哥。”桑云道。
两人并排进屋,钟大见她手里拎着一个布包,不免好奇地调侃道:“让你来配合查案,还自带工具?”
桑云脸上一红,将布包解开,露出里头的食盒,“是给许大人做的莲花肉饼,他太瘦了。”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钟大反应过来后,暧昧一笑,“还从没有小娘子给咱们公子做吃食呢,你可是头一个。”
以前在汴京时,主君还未过世,公子贵为伯爵府的嫡次子,又是这样好的皮相和学问,自然得到众多小娘子爱慕。但这些小娘子都是贵女,女红、点茶在行,却没几个精通于厨艺。
“真的吗?我也是随便做做,以报许大人的恩情,他真的是一个很会关心别人的人呢。”桑云一脸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