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算是赞同,“还有个词叫现世报。”
不知道为什么,付嘉言莫名回忆起,几个月前,她曲肘顶的那一下,要是再往下一点……他都不敢想。
“你练过?”
他说得没头没尾,她一头雾水,“练过什么?”
付嘉言模拟她当初那个动作,她太迅速,他其实没怎么看清。
谢蔻知道了,是“练家子”的“练”,她说:“没有,就是学了几招防狼小技巧。痛吗?我第一次用那招呢。”
“……”
拿他当活靶子练手呢?
谢蔻又说:“也不怪我吧,你自己主动提的。”
付嘉言说:“没看出来,你不仅学习狠,下手也狠。你是辣手摧草啊——校草的草。”
“哪个校?”谢蔻轻笑了一声,嘲讽道,“搞笑的笑吗?”
大抵是心情没受太大影响,还能不痛不痒地跟他开玩笑,他心里松了松,顺着道:“他们劝我千万别进军相声界,搞笑还是不适合我。”
两个人的说话氛围难得这么轻松。
实际上,付嘉言一直是个松弛的人,松弛而不安于平淡,所以他的生活是绚丽的。
新生入学晨会上,他作为高一学生代表上主席台发言,加之主持艺术节,明明是第一次,他都表现得游刃有余。
他身体里没有那根上紧的发条,强迫自己要达到什么高度,或者催促自己必须完成什么事。
谢蔻是羡慕的。
弦绷得太久得不到休息,迟早有崩断的一天,人也是,她总把自己逼到悬崖尽头,退无可退,要么顺利跳过去,要么摔得粉身碎骨。
她知道这样不好,却别无选择。
羡慕之余,她甚至有点讨厌这样的付嘉言。
他们一起走出校门,谢蔻看到一辆熟悉的白色奥迪车牌。挡风玻璃贴着车膜,看不清驾驶座的人脸。
她侧了侧身,对付嘉言说:“我先走了,再见。”
付嘉言不知缘故,也来不及问,因为她一副匆忙要离开的表情,只好说:“再见。”
谢蔻步履仓促地朝车的方向走去,拉开副驾门,把书包抱在身前,系上安全带。
她唤道:“妈。”
车是谢昌成名下的,偶尔由吴亚蓉开,全看谁需要。本来谢昌成说再买一辆,一人一辆,吴亚蓉坚决不同意,说要攒钱供她出国。
彼时的谢蔻,尚在寄宿,有年过春节,两人因钱的事吵起来,她才知晓自己要出国。
吴亚蓉说:“记得你昨天说你放假,所以来接你。”
她看向后视镜,那个高大笔挺的身影走远了,视线又转到谢蔻,“这么晚了,就剩你和你同学两个人啊?”
车里开着暖气,缓慢迟滞地化解快要冻僵的脸上的寒意,谢蔻伸手对着吹风口,揉搓着,如实说:“奶奶送我的玉佛丢了,他帮我找。”
“找到了吗?”
谢蔻摇头,吴亚蓉闲笔一带地道:“找不到就找不到吧,那个颜色小姑娘戴着也嫌老气。”
暖意顺着血液,一点点蔓延到全身,谢蔻没作声。
吴亚蓉和奶奶始终有间隙,在于吴亚蓉没生下儿子,且不肯再生二胎。奶奶的怨,不冲谢家人,只冲吴亚蓉发,引起她的怼,对奶奶,她便没几句好话。
吴亚蓉发动车,状似随口问:“他就是付嘉言?”
“您怎么知道的?”
“橱窗里不是贴着照片么。”
哦,是了,每个年级的年级第一的照片,会随着每个月的月考更新。
学校生怕大家瞻仰不到学霸的面容,将橱窗设在最显眼、进出学校必经的位置,吴亚蓉自然不可能看不到。她不仅看得到,还会戴有色眼镜细细打量——这个胜过她女儿的付嘉言,是什么货色。
吴亚蓉说:“你们俩有说有笑的,关系挺好?”
“一般,平时没什么交集,”谢蔻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兔子耳朵,“他跟任何人交流都是这样。”
今天不知为何,吴亚蓉对付嘉言格外感兴趣:“他在你们学校人缘很好吧?”
谢蔻“嗯”了一声。
“一中环境太宽松,不知道有多少瞒着老师、家长早恋的同学。”当吴亚蓉要对谢蔻进行说教时,便是这副的口吻,“付嘉言这样的男生,估计也招女孩子喜欢,蔻蔻,你要明白,当下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谢蔻是个好学生,深谙应试教育的出题套路,万变不离其宗,倘若她和吴亚蓉也进行过这么深刻的相处、交流,也该摸清这道题该如何作答。
然而,她只是单方面地接受吴亚蓉的教育,还未掌握反制她的方法。
啊,好奇怪,不过是,和一名客观意义上优秀的男同学多待了一会儿,为什么会被亲生母亲旁敲侧击地警告提醒?
几分钟前的舒缓愉悦的快乐梦幻泡影般,顷刻消散。谢蔻感到失望,也感到心寒。
为吴亚蓉不了解她,揣摩她,曲解她。
谢蔻给不出最优解,便套用万能公式:“我知道了。”
吴亚蓉说:“我一直没和你谈过,我想过几年送你出国留学,不希望你再回Z市,这座城市太小了,你应该去更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