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猛摇头:“你力气小压不住,还是我开吧。”
“切~”姜冬月扭头翻个白眼,爬上车斗坐稳,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从今天开始,她跟唐墨再也不用驾排车拉粮食了,真好啊~
因为同时买了拖拉机和种棒子的娄机,唐墨和姜冬月回到石桥村就被围观了。
“农机厂的新机器就是气派,多少钱啊老黑?这得万儿八千吧?”
“厉害呀老黑,不声不响攒了家底,拉麦子可省劲儿喽。”
“啥也甭说啦,今年种棒子就等你家新娄机下地了!”
唐墨天生一根直肠子,基本问啥答啥,守着拖拉机和乡亲们叭叭叭地侃大山,很快整条街的人全知道了,连唐笑笑放学回家,屁股后面都跟着十来个看热闹的小孩。
唐耀阳也想去,被马秀兰拧着耳朵拽走:“写作业,再淘气你妈又得闹腾,一天到晚没个安生功夫。”
连哄带吓的把孙子撵进屋里找刘小娥,马秀兰站在过道重重叹了口气。
大儿子家买了拖拉机固然好,可惜前两天姜冬月上门借钱时,她一分没出就把人打发了,还顺嘴说了些风凉话,这会儿哪好意思往前凑?
横竖小儿子家去年也买了车头,等拉麦子时再提借车斗的事儿吧。
马秀兰满心为小儿子打算,奈何唐贵与刘晓娥并不领情,转天听见她催促下地,俩人谁也不愿动弹。
刘小娥撇撇嘴说道:“后晌收割机刚进村,第一道河都割不过来,哪儿轮得到我们家地?”
这两年她一直折腾着做生意,卖过汽水冰棍,也卖过烧饼馒头,今年初还卖过几天炸鸡柳。虽然没怎么稳定赚钱,却比马秀兰打零工强点儿。
加上俩儿子日渐长大,知道跟亲妈近,所以刘小娥在家说话日渐硬气,凡是马秀兰有什么安排一律撅回去,并不将婆婆放在眼里。
“懒东西,真是狗肉上不了席。”马秀兰低声嘟囔,转过脸吆喝唐贵去地里找机子。
“今年天旱,家家户户麦子熟得早。你俩都积极点儿,甭收不回来麦子叫乡亲们笑话。”
不曾想唐贵比刘小娥更懒散,且有自己的一套歪理:“妈,种地积极没用。你看,买麦种、撒肥料、打药、雇收割机,样样都是钱。”
“到最后交了公粮粜麦子,合算下来一亩地赚不到两百块,还不如我跟小娥过年卖几天对联,对得起大热天猫腰撅腚费那牛劲吗?就今年这收成,我都不稀得看。”
马秀兰险些被儿子气个倒仰:“放屁呐你?庄稼汉不种地是想吃屎吗?赶紧下地干活儿去!”
她边说边用力拍了唐贵后背两巴掌,手都有些发麻。
唐贵见亲妈急眼了,终于慢吞吞动起来,一会儿找铁锹,一会儿找布袋,临到出门又想起来找刘小娥要钱,足足磨蹭了一个多钟头才到地里。
这会儿收割机确实还没开过来,正在临近的两方地里来来回回,唐贵趁机坐树荫下点了根烟,数落道:“着啥急呀?还不是干等着。” 马秀兰:“……我咋养了你这么个懒家伙?去年咋淋雨的忘了?早半个钟头也能躲过去!”
唐贵吐个烟圈:“有雨倒好了。天旱成这样,平金河又没水,棒籽儿种下去根本拱不出来苗。”
要不是怕马秀兰发飙打人,他甚至想把田地荒一茬,腾出时间学做肉夹馍,然后等到秋分直接种麦子。
干活儿都是为了挣钱,种地不挣钱了为啥还要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儿?忒傻。
马秀兰可不知道唐贵心里转着什么主意,否则非得背过气儿。她瞅准路西一户人家割完了停在地中间倒麦粒,小碎步过去打听价钱,又问啥时候能割到自家地。
“说不准嘞,这台机子有个刀片松了,得找扳手紧一紧。”
“嗨呀,能修就成了,误不到地里。待会儿你就往前面桥头开,看见歪脖子大杨树没?十亩地都在那片。”
正说得热络,忽然看到土路上有一辆红色拖拉机轰隆隆驶过来,轮胎两侧溅起半尺多高的尘土。
那高高坐在驾驶座上的,正是脸庞黝黑的唐墨。
他远远地冲马秀兰挥挥手喊了声“妈”,就突突突地朝自家地开去,连背影都透着松快。
“……”
马秀兰顿了顿,转身去地头找唐贵。
庄稼人就得老老实实种地,成天吹生意经有啥用?到头来连个拖拉机斗也没有。
正好小贵子这两年跟老黑兄弟俩越发生分,趁麦天多让他们来往,说和说和……
唐墨完全没察觉亲妈的小心思,他沉浸在拥有拖拉机的快乐中,两天就把麦子拉回家又拔到了房顶上。
等邻近田地全割完,麦秸也叉到路边,他就挂上娄机开始播种。
种棒子看似简单,将娄机一挂,棒种倒进去,就能往地里下籽儿,但实际上讲究颇多。比如娄机放得过高,棒籽儿就种得浅,容易覆不住土被鸟吃。放得过低,棒籽儿就种得太深,发芽后拱不出来。
拖拉机在地里行驶也比在土路上更费劲,快了打滑,慢了熄火,必须掌握一个度。同时要注意不起眼的石块、树根、麦秸茬等,稍不留神就容易卡壳。
唐墨生怕种不好砸了招牌,先空机在地头转了两遭,然后才把棒种倒进去,让姜冬月站在后面的耙子上压阵:“你看仔细些,哪个孔下籽儿慢就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