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唐老四走后,她专门把土地证改成了自己名字,想着老了以防万一。谁知道老天爷开眼,石桥村赶上拆迁,可不就轮到她晚年风光了?
等将来分了楼房,她自己住一套,给儿子一套,大孙子小孙子各一套。至于刘小娥,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多好!
马秀兰越想越快活,吃过晚饭睡觉,梦里都是儿孙们给她拜寿。晃眼又变成过年,她要和城里的秧歌队一起出门扭秧歌,半路发现没栓红绸带,急匆匆往回走。
走着走着,突然肚子憋闷难受,满地找厕所,马秀兰立刻惊醒,缓了一会儿才费力地坐起身,摸索着拉灯绳,想下床解手。
灯光亮起,马秀兰四处一看,屋地上空荡荡的啥也没有,她睡前专门拿进来的尿盆不见了。
“嗨呀,人老了就是记性不好……”马秀兰一边嘀咕,一边沙哑着嗓子喊人过来帮忙。
自己身体自己明白,她这次病得不算厉害,但从头到脚都笨重了,不如以前轻巧。现如今西北风呼呼刮,又是大晚上的,她可不敢下台阶去院里上茅房,万一摔了咋整。
“小娥,小娥呀!”马秀兰思路清晰,不停地呼唤刘小娥,喊了几声没人,又费力地伸长胳膊敲窗户。
玻璃都快敲碎了,北屋愣是没人吱声,马秀兰愈发生气,想起医生的嘱咐,急忙默念“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然后继续用力敲。
天杀的,她还没瘫呢就敢这样对她,等她治好了,饶不了那只扑棱蛾子!
窗玻璃哐啷啷地响了好一会儿,唐贵终于来了,打着哈欠问道:“妈,啥事儿呀?”
马秀兰没好气地道:“妈要解手,你快叫小娥过来,那个榆木疙瘩,睡死得了。”
唐贵:“小娥正穿衣服哩,我先扶你去茅房。”
“起开!”马秀兰挥开唐贵的手,脸色黑沉,“妈在这儿等着,快去喊小娥扶我。”
唐贵闷头走了,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刘小娥终于姗姗来迟,态度倒挺好:“妈,看你脸皮薄的,小贵子扶你一下咋了?反正你自己能上厕所。”
边说边指挥唐贵搭把手,慢悠悠搀着马秀兰下台阶。
呸!就会一张嘴花言巧语!
马秀兰十分想唾儿媳妇两口,奈何一左一右被人架着,肚里又憋得难受,只好含恨闭上嘴,慢吞吞走到茅房放水。
折腾一通重新回到屋里,看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唐贵和刘小娥关紧门离开,马秀兰自个儿窸窸窣窣地爬进被窝躺好,感觉一颗心比凉掉的热水袋更冷。
老天爷呀,她还没瘫痪走不动就落到这种地步,真瘫了可怎么办呀?
马秀兰辗转反侧,大半夜都没睡着,第二天醒来脸色浮肿,反倒显得满脸皱纹变浅了。
“妈,旭阳刚打电话,他媳妇有身子了。”刘小娥喜气洋洋地往三蹦子斗里搬东西,正是昨天李建军送的牛奶香蕉等,“我和小贵子过去看看,早点给你把孙媳妇接回来。”
唐贵附和道:“妈,你在家歇着吧,多喝水。”
说完坐到三蹦子前座,径直载着刘小娥走了。
扶着墙摸到厨房,发现冷锅冷灶的马秀兰:“…………”
第191章 不认账 俗话说的好, 县官不如现管。不过是自己煮了顿早饭又去了趟茅房,马秀兰那股得意范儿就散得七七八八,心底甚至泛起了一丝丝惊惶——
都说养儿防老, 养儿防老,儿子才是她晚年的依靠。可小贵子耳根软,刘小娥心肠毒,他俩能给她好好养老吗?
现在就敢给她下马威,将来哪天她真瘫了,躺床上不能动弹,鬼知道会被磋磨成啥模样。
“妈, 人有两只眼睛看得宽,车有四个轱辘跑得稳,干啥都不能只靠一头, 说垮就垮了呀。”
“父母待儿万年长, 儿待父母扁担长, 所以老了得留个体己钱, 花起来手头宽裕。”
“妈,你帮我抻一抻卖地钱嘛, 到时候咱俩平分, 给你名下开一个八万块的存折……”
唐霞和李建军的话重新浮现在脑海,像电线杆上的麻雀叽叽喳喳不停叫唤, 马秀兰越琢磨越没有主意,索性挑了根粗树枝当拐杖,一步一挪地去找陈大娘看香。
好巧不巧的,陈大娘也病了, 正一边咳嗽一边架炉子熬中药,满院飘荡着浓浓的苦味儿。
“哎呀老姐姐, 你咋难受了呢?”马秀兰忙上前寒暄,又要帮陈大娘扇风。
陈大娘笑道:“你都拄上拐棍了,还是坐板凳歇着吧。我熬一锅小柴胡汤,待会儿你喝两碗,延年益寿。”
“唉,不瞒你呀老姐姐,”马秀兰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刚从医院出来,这老胳膊老腿儿,不顶用喽……”
她这人爱显摆,之前闺女女婿开轿车领她去旅游,甭提多高兴了。所以后面脑血栓住院,也没好意思冲别人讲,这会儿邻居们都以为她是住水库玩了十天。
对着陈大娘倒没啥好隐瞒的,俩人认识大半辈子了,而且陈大娘天天烧香拜菩萨,马秀兰自觉瞒不过她,絮絮叨叨将自己的烦心事诉了一遍。
末了恳求道,”老姐姐呀,我的命真是忒苦,你千万帮帮忙,叫菩萨给我指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