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娘:“……”
人活七十古来稀,她翻过年就满八十了,这些年帮忙管过的家务事数不清多少,一听话音就明白怎么回事。
在她看来,马秀兰的两子一女,老二老三都不如老大,实惠能干且孝敬老人。可惜老黑不是唐老四亲生的,早早分出去了,如今想啥都白搭。
不过嘛,矮子里面拔将军,唐贵还是比唐霞更强点儿。
“别的不说,秀兰你儿子姓唐,两个孙子也姓唐,都是你们老唐家的血脉。小霞嫁的婆家姓李,儿子闺女也姓李,人家自有亲爷爷亲奶奶,到底跟你隔着一层。”
行好几十年,陈大娘最明白疏不间亲的道理,拿柴火棍略划拉两下就转开话茬,“要我说呀,你应该趁拆迁的机会,多少往自己手里捏点儿钱。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更别提孩子们有了,对不对?”
“对!是这个理儿!”马秀兰双眼放光,感激地连连给陈大娘戴高帽,“老姐姐,今天找你真是拜对菩萨了,等我走利索了,天天过来给菩萨磕头!”
陈大娘笑呵呵地道:“行,来了我给你念念经,求菩萨保佑。”
……
自打马秀兰出院,唐霞隔三差五跑石桥村探望,很快便察觉到了亲妈的态度转变。
她面上不显,该哄哄该劝劝,回西康村后却止不住地委屈:“我又不偷不抢,就想拿到自己的东西咋啦?你没看见我妈那模样,好像我要生啃二哥的血肉一样。”
李建军:“甭着急,妈重男轻女习惯了,有啥好处先紧着二哥家,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我看她一辈子也改不过来。”唐霞靠坐在床头,顺手抓了把瓜子嗑,“建军,你看那十六万还有指望吗?要不我们找村干部帮忙说说?”
李建军猛摇头:“家丑不外扬,叫别人知道了咱妈脸上多挂不住啊。”
他嘴巴巧,很快将唐霞哄得眉开眼笑,转天照旧去丈母娘家尽孝心。等半个月后到了复查的日子,俩人天不亮就开车过去接马秀兰,还贴心地准备了保温饭盒。
“猪肉三鲜馄饨,比外面小摊儿的米汤面条有营养,抽完血吃正合适。”
马秀兰大为感动,嘴上却道:“找这麻烦干啥,有你二哥二嫂呢。”
边说边给唐贵使眼色,想让他表现积极点儿。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但是亲儿子总得比女婿孝顺呀。
马秀兰一片慈母心殷殷切切,奈何今天亲家杨柳过整寿,唐贵冲李建军客套几句把人送到街口,就带刘小娥和孩子们直奔古家屯,根本没犹豫。
马秀兰:“……”
“二嫂就算了,二哥去那么早干啥。”唐霞刚张嘴埋怨两句,立刻被李建军拦住,“二哥也不容易。咱表叔家的小钟你记着吧?他和二嫂娘家兄弟一块儿搞买卖,听说赔了不少。二哥能有啥办法,都是亲戚,该走动还得走动。”
唐霞哼道:“咱妈更不容易,切~”
“好啦,这次复查完了咱们去新世纪转转。”李建军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稍微加速拐过桥头,“前天我把账要来了,给你和咱妈买套羽绒服穿。”
马秀兰忙道:“别瞎花钱,妈有衣裳,不用再买了。”
唐霞:“妈,老了就得穿羽绒服,比棉袄暖和……”
黑色汽车平稳驶向市区,车窗外是北方冬季处处透着萧条的旷野,车内的三个人却有说有笑,气氛一片祥和。
* * *
石桥村只有东西一条街,唐霞跑动得勤,姜冬月出门时碰见她好几次,而且每次都不空手,比过往三五年拎的东西还多。
啧啧啧,有钱能使鬼推磨啊……横竖唐墨分不着半毛钱,姜冬月感慨过了就把婆家的事抛到脑后,干劲满满地开始卖瓷砖。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不但找大队干部架喇叭广播,还专门买了一瓶喷漆,在自家临街的墙上写了“院内卖瓷砖”,旁边标着朱红色的粗箭头,十分简单直白。
喷完看着挺好,又想往面包车上面整一个,以后车开到哪里,广告就广到哪里。
“不行不行!”唐墨张开双臂,像老母鸡护崽似的坚决保护自家爱车,“好几万呢,可不能糟蹋,等你买卖开张了再说。”
姜冬月想了想:“也行,到时候不喷漆就挂个横幅,红底黄字那种,看起来鲜亮。”
面包车暂时不动,她就转移视线,在村东村西的两个桥头、公路边的电线杆、隔壁东牛庄和平村镇的十字街口等,找地方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卖瓷砖”仨字。
做买卖就是这样,无论有枣没枣,先得把杆子伸出去挥两下,好歹吆喝几声。
最近石桥村装修的人家多,吆喝了没两天,姜冬月就顺利开张了,零零散散地卖出去九包瓷砖,全是装到最后不凑手了,来她这边补个缺。
至于村里干活的那些施工队和装修队,人家都是熟手,需求量大,各有自己的进货渠道。有些从青银县批发,有些找平村镇的熟人走货拿回扣,轻易不会更换店铺。
姜冬月新手改行,也没实力招揽大客户,便只专心在细处下功夫。每次哪怕只卖出去一包,也要在小本本上记下尺寸、花纹和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