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么说,她守着药炉子动都没动,正巧钱会粉心里尴尬也不想多待,放下东西,客气两句“你忙着吧,让建设好好养”,就拉着姜冬月告辞了。
出门走到街上,两人都完成任务似的舒了口气,约好初一同去庙里上香,才各自回家。
姜冬月把剩下的棒子芯儿搓完,好坏棒籽分开装袋搁到天地台上,看看时间不早了,便开始做饭。
今天家里馒头不多了,但她现在和面太吃力,就没有蒸,而是往小铝盆里挖了一瓢面,然后切了半颗南瓜蒸熟,剁成小块揉进面里,准备做南瓜饼。
这南瓜是林巧英种的,她的房和地都归了儿子,就在老房子后面点了几粒南瓜子,没想到长得挺好。前几天唐墨送过去半袋新棒子面,回来便带了五个南瓜,最小的也有唐笑笑胳膊长。
面团渐渐成型,从里到外染上均匀的南瓜黄,姜冬月又掺了点儿白糖,揉好后揪成拳头大小的剂子,依次擀成半个指肚厚的饼放进锅里烙。
锅底只刷了薄薄一层油,但姜冬月火候掐得准,饼子很快膨胀起来,南瓜天然自带的清甜和面食的焦香很快混合成一股诱人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好香啊~”唐笑笑放学回家,立刻循着味道跑过来,“妈,你在做什么?是晚饭吃的吗?”
姜冬月:“对,今天做的南瓜饼。你舀点水洗洗手,妈给你撕两块儿先吃。”
“好!”
唐笑笑一溜烟跑去洗手,很快吃上了香喷喷的南瓜饼。等唐墨推着车回来,她立刻抓一块新的递过去:“爹,你尝尝!特别好吃。”
“嘿,我们笑笑真乖。”唐墨下意识伸手去接,发现手上脏兮兮的,还沾着点黄色纸屑,忙把手背到身后,蹲下身咬了一口,“好吃。你妈买的吗?”
唐笑笑摇摇头:“不是买的,是我妈做的,叫‘南瓜饼’。”
她不爱吃南瓜,特别是白面汤里的大南瓜皮,特别硬特别苦,但她喜欢吃南瓜饼,嘿嘿。
“……”
嘴里暄软微甜的饼子顿时有点噎人,唐墨忙用力嚼两口咽进肚子,就着下蹲的姿势小声问闺女:“笑笑,你妈以前做过南瓜饼吗?”
“没有。”唐笑笑举起左手,五指伸开,认真回答道,“姥姥今年才种的南瓜,我已经吃五顿啦。”
唐墨还想再问,姜冬月拿着碗从南棚子里出来,催父女俩快吃饭:“嘀咕什么呢?好容易回来早点儿,赶紧摆桌子吃饭吧,待会儿饼凉了不好吃。”
“咳咳,”唐墨清清嗓子,强装镇定地开口,“冬月,你跟谁学做的南瓜饼呀?”
千万别说是姜秋红,否则——
然而姜冬月并不配合,随口便道:“我姐姐呗。”
唐墨:“^&*%¥#!”
他咽了口唾沫,略显做作地将左手插进裤兜,捏住五毛钱两张的平安符,“我记得大姐好像不爱吃南瓜。她说小时候你们魏村公社为了产量高,年年都种南瓜和红薯,早吃腻歪了。”
前阵子他住在高家屯帮忙掰棒子时,高明曾偷偷抱怨,“秋红不爱吃我爱吃呀,我都两年没尝过南瓜是个啥滋味儿了。”
唐墨面上镇定,实则一颗心砰砰乱跳,挨着手心的平安符似乎都在发烫。
奈何姜冬月完全没注意,转身拿筷子去了:“静静教的呗,她从学校食堂吃的秘方。”
唐墨:“^&*%¥#^*%¥#!”
高成静是到县里念初中,不是进国营饭店当学徒,上哪儿吃出那么多秘方啊?
事到如今,他几乎已经确定姜冬月有秘密瞒着自己,但实在不想戳穿,原地缓了会儿,自暴自弃地把手心汗蹭到平安符上,端出大铁锅准备盛饭。
好巧不巧,今天的汤也是新花样。绿色的芫荽和黄色的鸡蛋丝漂浮在表层,中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白色虾皮,卖相特别好。
仔细看,汤里似乎还勾了点芡粉。
唐墨手一抖,差点把锅盖掀翻,急忙默念几遍“有怪莫怪”,然后狠狠在心里唾骂自己,庄稼汉回家有口热汤饭就该知足了,想东想西的干啥,真是吃饱了撑的……
自我镇定完毕,唐墨同手同脚地坐到桌旁,呼噜噜喝了三大碗汤,胃里饱胀热乎的同时,胆气也慢慢壮起来。
“冬月,你带笑笑玩吧。我先堆棒籽儿,搭好塑料布再下来和面。”唐墨一抹嘴,拎起木铁锹上房顶去了,准备觑个空当把平安符扔掉。
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叫个长头发的老和尚唬住,那不成了洋鬼子唱戏,离大谱吗?
唐墨揣着热炭团似的心,雄赳赳气昂昂爬上房顶干活,盘算着把平安符随便扔到哪个角落。
然而忙完往兜里一掏,那两枚三角形的黄色平安符居然泛红了!
唐墨:“?!!”
不是吧,五毛钱两张的符能这么灵?他明明没敢碰着冬月啊!
这下唐墨立刻不敢扔了,重新将平安符塞回裤兜,僵着左腿爬下梯子,想来想去决定出门。
上牙掉了扔低处,下牙掉了扔高处,平安符红了……他扔村外河沟里!
姜冬月喊住唐墨:“这么晚了干啥去?先在家把面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