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门之隔,音量不大不小,刚好一字不落地传进屋内的两人耳朵里。
沈从宴蹙眉,这才知道老爷子是真的出事了。
许星宁先他一步,放下笔记本起身去开门:“沈爸怎么了?”
她视线扫过门口站着的两人,管家低着头没应声,沈乔南抿了抿唇,不知是否因为方才她那番不留情面的话在置气,头一回生疏道:“这是我和二哥之间的事。”
他余光瞥见她手上那枚光芒璀璨的胸针,不由怔忪两秒,却克制着没流露出半分情绪。
沈从宴冷嗤一声,出现在许星宁身侧:“沈乔南,谁教你这么和我妻子说话的?”
“妻子”二字咬得有些重,是宣誓主权,亦是一种越界的警告。
两人只要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许星宁当机立断,打破这场无声的对峙:“先去看看沈爸怎么样了。”
管家闻言,领着她率先动身前往老爷子的卧室,沈从宴正要跟上,身后沈乔南却出其不意地叫住了他:“二哥,我想跟你聊聊。”
沈从宴并未因此停下脚,直到沈乔南语速极快地补充一句:“寰宇总有一天会比星盛发展得更好,你放过二嫂,把她还给我。”
颀长的身形猛地一滞。
沈从宴转过身,眯起眼眸:“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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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另一头的卧室里。
沈老爷子腰后垫了个厚实的靠枕,正仰头靠在床板上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看向来人,有些虚弱地招了招手:“丫头,来。”
许星宁没有半分犹豫,走到他床前的椅子边坐下。
“沈爸问你,前些时候,阿宴这孩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突如其来的问句让许星宁一愣,她下意识摇摇头:“沈爸,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沈老爷子颤巍巍地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她手背:“你们分居大半年那回,我猜到你们之间出了点问题,但是沈爸老了……”
死里逃生一回,沈懋书真的苍老了不少,脸上横亘的皱纹被嘴角的笑意牵扯着。
“何况阿宴这孩子,从来都很有自己的主张,我也管不了,”他摇摇头,多了几分无奈,“他是我儿子,性格却随他妈妈,一旦认定的人和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他是真心爱你,所以才……”
许星宁直觉这个“所以”的内容与自己有关,或许和片刻前书房里那场争执也有关,但沈懋书的话被一阵叮里当啷的声音猝然截断。
像是瓷器砸地发出的清脆声响,混杂着厮打的闷闷的拳脚声。
两人俱是一愣。
沈老爷子撑着床沿就要起身:“快、快扶我去看看。”
许星宁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心里着急,却不好撂挑子走人,和管家一人一边搀着人下了床。
沈懋书在两人的搀扶下,杵着拐杖加快了脚步,三人刚拐过连廊,就见楼梯口处,沈从宴揪着沈乔南的领口将他抵在木柱上,挥手就是一拳。
沈乔南不甘示弱,挣扎着摆脱不开,索性铆足劲儿将他往后推开两步,朝他嘴角还回一拳。
在他们脚边,桌案上的古董花瓶碎得七零八落,入眼的是满地狼藉。
“我还没死,住手,都给我住手!!”沈老爷子好不容易降下去的血压又稳不住了,脸色通红,拐杖敲地的声音无比响亮。
但两人早已红了眼,谁都没有将这话听进去。
沈乔南一反往日的温吞,一伸手,抄起身后被神老太太用来供佛用的香烛台,作势就要砸下去。
许星宁只觉心下一紧,急忙出声提醒:“沈从宴,小心!”
因为她这话,沈乔南的动作明显一顿。
他没想过,在这种情况下,她出于本能护着的,竟会是沈从宴。
就这么一愣神的空档,沈从宴眼神一黯,又是一拳狠狠砸过去,这回沈乔南没那么走运,他毫无防备向后趔趄两步,一脚踩空,直挺挺地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他的身体撞在楼梯弯拐处那面墙上,□□与墙体的撞击发出“咚”的沉闷声响。
沈乔南抱着胳膊脸色发白,冷汗混着额角的血迹一道往下淌。
沈从宴只是冷眼看着,如同看死人一般,周身那种嗜血阴戾的气息,和那晚走向周铭时的他如出一辙。
事发突然,许星宁大脑空白一片,但只是刹那,很快摸出手机,边跑向失去意识的沈乔南,一边拨通了急救电话。
她控制不住地双手发颤,伸手探向沈乔南的鼻息。
气息微弱,但好在,还活着。
她腿脚发软,再也支撑不住地跌坐在地,在电话接通的下一秒,强打起精神简洁地描述了下情况,然后告知了地址。
而她身后,沈老爷子痛心疾首:“阿宴……难道你想让当年发生在小望身上的事,再重演一次吗?”
小望……车祸去世的沈望。
沈懋书这话,实在太容易引人深想。
许星宁挂断电话,缓缓抬眼看向楼梯之上的沈从宴。
他也挂了彩,嘴角渗出的血迹还未止住,沈老爷子的话他置若罔闻,没有解释半句。
但在触及许星宁眼里的某种东西时,他还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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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来得很快,管家和沈老爷子陪着上车前往医院,而许星宁跟在沈从宴身后,始终未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