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他先开的口。
“你希望我去医院,还是警局。”这是他开口问的第一句话。
许星宁拧眉,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数十秒过去。
没等到答案的沈从宴拿着车钥匙,抬脚坐进驾驶位,打开导航查找出最近的警察局地址。
紧随其后上车的许星宁一愣,旋即摁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他认真地看着她,乌沉沉的黑眸不见半点儿光亮,不答反问:“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从她看也不看地掠过他,径直跑向沈乔南,以及因为老爷子一句话,迟疑地看向他那一刻起,他恍惚间有种,又被她推到了对立面的感觉。
他好像,又一次被她丢下了。
许星宁缓慢地眨了眨眼,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电光火石间,忽地猜到了什么。
他回国这几个月,两个人经历了不少磕磕绊绊弯弯绕绕,也正是得益于这些经历,让她在当下,倏地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她眼眶一红,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簌往下掉。
沈从宴最舍不得看她哭,抬手想替她揩掉眼泪,想告诉她,别哭了,警局也好,医院也罢,他会无条件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但他刚抬起手,便被人扑了个满怀。
许星宁把头埋在他胸口,就连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委屈成那样儿,眼泪泅湿他胸前的大衣,一片暗色的濡湿在他衣服上蔓延开来。
她泣不成声,抬手重重地锤向他肩膀:“你怎么、怎么可以这样想我。”
沈从宴身形一僵。
“我第一时间看沈乔南,不是比起你更在意他,”不知过了多久,她吸了吸鼻子,从他胸前抬起头:“我怕他有个三长两短,你的人生就这么搭进去了。”
“沈爸说的话……我承认当时有些震惊,也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我还是觉得,”她眼里还蕴着晶莹的水汽,轻轻一碰就要碎掉一般,“那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才不会做害死沈望那样的坏事。”
又一滴泪掉落,她的神色却无比坚定:“沈从宴,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轻易地怀疑你了。”
愿意为她葬身火海的人,不择手段想让她留下来,却从头到尾都不舍得真正伤害她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沈从宴从储物格里抽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去擦她下颌挂着的泪珠,却被她止住了动作:“你也多信任我一点,好不好?”
她知道,或许是童年以至于少年时期的经历,造就了今天这样一个敏感又强大,卑微又矜贵的,矛盾的沈从宴。
又或许是因为她这两年来对他日渐加深的怀疑,她口口声声说的离婚,导致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产生自己要离开的错觉。
但从现在开始,她不愿再因为这样的事,让他们彼此隔阂猜忌了。
显然,她的坦白不是无用之举,沈从宴沉默片刻,缓慢而坚定地回抱住她。
“好。”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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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乔南三根肋骨断裂,但好在没有明显的分离移位,无需进行手术治疗,此外需要对头上的破裂伤进行缝合。
老爷子禁不住这样操劳,送来医院得知沈乔南没有性命之忧后,就在管家的陪同下去了休息室,此时的病房里只有沈从宴和许星宁两人。
许星宁一直皱着眉,担心沈乔南不会轻易放过这茬。
果然,在病房醒转过来时,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让我的律师过来。”
他说这话时,沈从宴坐在离病床最远的沙发上,闻言眉头都没皱一下。
沈乔南爱打官司,他奉陪便是。
许星宁却不这么想,毕竟,不论起因如何,司法鉴定看结果。
在沈乔南昏迷这段时间,她问过医生,目前的状况已然构成了三级轻伤的判定标准,倘若沈乔南执意起诉并不同意和解,那沈从宴这边就难免被动。
她摇摇头:“乔南,不管怎么说这是沈家内部的事,再说你二哥也不是有意……”
沈乔南转头看向她,干涸的嘴唇艰难地翕张:“就算我都这样了,你也还是要替他求情吗?”
角落里一声轻嗤:“他说得不错,不需要为我求情。”
沈乔南这才发现,沈从宴居然也在房里,他掀起眼皮看过来,没有半分惧色:“因为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病房内顿时一片寂静。
两秒后,房门却突然被人从外推开,沈老爷子在管家的搀扶下,步子小而急地走近:“混账!你还想怎么做?你眼里有我这个当爹的,又有乔南这个弟弟吗?!”
沈从宴笑了笑,偏头看过去,字里行间讽刺意味十足:“如果不是做过亲子鉴定,我倒觉得,沈乔南才是那个私生子。”
而他更像是和沈家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第60章 玫瑰 梦境续上结尾,渐渐重叠上少年的脸
病房里人明明不少,此刻却安静得只剩监护仪器的运行声。
沈懋书几度张嘴,可半天愣是没憋出一个字。
他知道自己这二儿子向来对他,对整个沈家都淡漠得很,这么些年来,除了谭招娣过世那段时间,这是沈从宴头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个人情绪。
听着就像是,从小不被关注的那个孩子终于忍不住抱怨了句,父母偏爱的永远是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