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扶起扶璎拥在怀中,眸光晦暗不明。
“若今日碰见的不是我,而是别人,你也会如此么……”
正思索着,他忽而冷笑一声,他此刻就是“别人”。
晏寻清此前一直坚信,他在扶璎心中有所不同,她是依恋着“大师兄”的。
她今日作出这般选择,是因为他们尚无道侣名分,也无道侣之实么?
还是说……她对他拥有的情感,不过是寻常的同门之情罢了。
他越想越气,越念越不甘,握紧的手指节咔咔作响。
他需要一个答案。
此刻,他只能强迫自己确信,扶璎是出于痛苦无奈,又怕他威胁性命,迫不得低才委身于他这妖魔头领。
“嘁……竟要为这点私情闷气。”
晏寻清扶住额头,忽然对此刻的自己有诸多鄙弃。
锋锐的双瞳在看向怀中女子脆弱的面容时,又化成一汪柔情。
这异火还不知要持续到几时。
只能试试那个办法了。
晏寻清摘下面具,托着扶璎的后脑闭目凑近,唇唇相接,将妖丹渡入她口中,探出蛇信将妖丹推下。
他的妖丹乃世间极阴极寒之灵物,或许能压制异火。
他睁开眼睛,与那香软小舌流连一番,离了她的唇,专心操控妖丹在她内府之中游走发力。
压制果然有效,异火承受妖丹阴寒之力,不敢再招摇,逃窜之中不断消退。
看着扶璎眉头舒展,晏寻清松了口气,又带上那面具等待异火彻底消弭。
面具乃特制法器,与他的儡壳一般可阻隔神识探查。若扶璎提前醒来,他要拿回自己的妖丹,又需摘下面具,他还不能被她看到面容。
晏寻清思索着,看到扶璎遗落在地上的白绫,心思一动,捡来蒙上了她的眼睛,又顺势将她的双手系在背后。
白绫缠绕下,女子愈显洁净无暇。
晏寻清欣赏着这副姿态,又忽然想到,他曾见识过她的隐匿功夫,说不定她已掌握神识外放的能力,只有蒙眼还不够稳妥。
他抚颏思索,有了打算。
为了守住一个秘密,可以放弃一个秘密。
-
扶璎好似又回到了流霓天。
那慈悲为怀的仙君面色严厉,指责她为惑乱人心的妖女,要毁她心智以祓除魔气。
转而又身处天靖宗,弟子们惊恐地看着她,黛娥一脸呆滞,痛心流泪,已坐上长老之位的晏寻清双目通红地盯着自己,愤然一剑刺来。
随后景象骤变,她站在混沌天的山崖,已满三千岁的身体缓缓分离成沙,自头顶消散去风中。
她回头用仅剩的左眼俯瞰天地,万千堕魔俯首跪拜,哭嚎漫野,最终尽化枯骨,碾为尘土。
画面归于混沌,扶璎动了动眉头,意识回到现实。
原是大梦一场。
她睁开眼睛,看见一片空虚的昏白。
天亮了。
她被蒙上眼,捆住了手。
这细腻的丝绸之感,是她的霄飞练。
扶璎心中错愕,却不是诧异于她被绑起,而是惊讶于她眼中湿润。
她流泪了。自诞生以来第一次。
因为什么,她分不清。
她耳边听到窸窣的声响,随后被一柔软有力之物卷住身体,扶坐起来。
扶璎回过神来,只感觉身体清凉明晰,没有半点异火灼烧过后的焦痛之感。
她方才在睡梦中也感到身躯痛楚渐渐消弭,到后来都忘了这事了。
颇为奇怪。
扶璎神识内潜,察觉体内竟有一枚妖力强盛的阴寒内丹,当即讶然。
她外放神识,只见缠绕她身的是条绚丽的斓蛇,颜色亦是漂亮的苍青色。
“阿清?”
它的体型却比那条小斓蛇大得多。
斓蛇金瞳阴森,低沉地口吐人言:“本座名为燕不留,莫要将本座唤成他人名字,记好了。”
扶璎抿起唇角,他这话好似在说她认错了蛇,又好似是默认她的呼唤,斥责她乱取名。
假设燕不留就是那条小蛇,那他强忍自身欲望,不惜借出内丹来抚慰她的举动便说得通了。
她曾救下他两回,也算是恩人。
说起来,她此刻恢复了力量,若使出虚空术带着内丹溜走,妖魔界的至尊岂不就不堪一击了?
晏寻清灵台清明,果然如他所料,即便蒙了她的眼,她也依旧能用神识瞧见他的真身。
只要她相信当初救下的小蛇是魔尊,将今日发生的一切推测合理,他天靖宗首席弟子的身份便能择得更清。
他凑近女子面庞,却发现她眼上的白绫浸着湿气,当即怔住。
她哭了?
什么时候……为何而哭?
难道是知晓那条无辜小蛇是恶人魔头,深觉欺骗,还是因为他曾化为小蛇轻薄于她,受委屈了?
果然她无法忍受欺骗么……
晏寻清若有所思,将来他坦白身份,她定伤痛极了。
但那都是后话。作恶作到底,他俯视着扶璎,冷然道:“张嘴。”
扶璎恍恍回神,面朝着蛇首不为所动。
晏寻清眯眸,蛇尾勾着她的下巴将唇拨开,操控内丹升起。
扶璎感受到那圆溜溜的物事在体内穿行,有些许难受。内丹到升到喉中时,她眉头骤蹙,下意识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