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培峰,你丫别耽误老娘学习……”
话还没说完,梁又橙立刻噎住了。
几个月没见,裴峙变化不大,他当然没再穿校服,而是穿了一件很简单的白色亚麻短袖衬衫。
下身是黑色中裤,鞋子是白色板鞋。
黑色的单肩包挂在他身后,将衬衫压出点褶皱,手腕上是黑色的电子表。少年就这样半边鞋悬空地站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插手闲闲地盯着她,眼睛里全是笑意。
车水马龙之间,隔着人流和车流,只有他们是静止的,就这样遥遥相望。
一个绿灯过后,是裴峙先走过来,伸手拽下她的粉色卫衣帽子。
“这位小同学,你怎么总认错我?”
梁又橙有些懵:“你怎么来了?”
裴峙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来给小公主赔罪的。”
看见手机,梁又橙才想起他没回她消息那事儿,撅起嘴不说话。
裴峙解释:“之前跟着老师去海岛做了一阵法律援助,那地方没信号,抱歉,不是故意不回你。”
梁又橙没理他,就这样和他漫无目的在街上走。
也不知道是裴峙太会哄女孩子还是梁又橙太没底线,裴峙随便问了几句,梁又橙便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下午有课吗?”裴峙突然问。
其实是有的,但梁又橙摇了摇头。
裴峙:“下午我想回趟家,去看外公。”
梁又橙昂了一声,语气是掩盖不住地失落:“那你去嘛,我找曹培峰他们玩儿。”
“梁再再,你是不是笨?”裴峙没好气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嘣儿,“为什么第一反应居然是我会丢下你?”
“我是想问,能和我一起去看外公吗?”
“……”
裴峙把梁又橙往淮青巷带的时候,梁又橙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因为以前,裴峙并不住这儿。
望夏整个城市都被纵横捭阖的溪流湖河分划成无数小片区,淮青巷紧挨着小河,周围的房子潮湿古朴,是典型的枕水人家。
巷子尽头,裴峙还在给梁又橙介绍着自己外公。
突然,一个木凳子飞出来,直直朝梁又橙砸过来。
裴峙反应快,一把把她扯到自己身后。
凳子咣叽一声,砸到男生凸起的肩胛骨那儿。
“滚!”里屋传来一声苍老的怒号,再然后,是一连串老人气火上涌的咳嗽声。
徐恒被老人用扫帚赶出来。
猝不及防在这儿遇见他,梁又橙愣了愣,有些木纳地喊了声:“徐叔叔?”
徐恒看见她,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很快看向裴峙,有些讨好地说道:“小峙回来啦。”
裴峙眉毛轻微蹙了蹙,没有说话,带着梁又橙走进去。
家里,不大的屋子一片狼藉。
“怎么回事?”裴峙问。
徐恒连忙折回来:“昨天我太太过来闹了一下,她不懂事……”
“滚!”裴峙声音不大,嗓音里全是罕见的暴戾,“我问你了吗?”
少年看向外公,查看了下外公伤势。
“皮外伤,不碍事的。”裴峙外公遮住自己头上的擦伤,扭头发现梁又橙,一脸慈祥地朝她打招呼,“囡囡,侬好呀~”
梁又橙连忙点了点头。
裴峙说什么也要带外公去医院,他扶着老人,徐恒连忙也去扶。
像是已经忍耐了很久,裴峙尽力压制住自己心中怒火道:“徐恒,不懂事的不是你太太。”
少年接着笑了下:“我可以想象,你太太对我外公说的话有多脏做的事情有多过分,但我没有资格反抗,只是觉得有点可笑,一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假惺惺地为了他失态的妻子上门赔罪,好像自己有多无辜,姿态有多纡尊降贵,却仿佛忘记了,他跟我妈妈当初是怎么春宵一刻才背德生下的我?”
裴峙语气不重,却直接撕烂了徐恒的脸皮。
或许,甚至也是撕烂了他自己的。
徐恒脸上呈现出一种光怪陆离的神情:“小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小慈,你妈妈她……”
“别提我妈妈!”裴峙火了,一脚踹了门,扶着外公出了巷子。
梁又橙跟着裴峙还有外公去了医院。
医院里,还是外公第一个发现裴峙在咳嗽,然后问他怎么穿这么少。
梁又橙神经过粗,是这时候才发现比起她一身厚卫衣,裴峙身上简直是夏天的装扮。
裴峙想忍。
但咳嗽是忍不住的。
他又轻声咳了咳:“海岛在热带,我请假出来的,太急了没来得及换衣服。”
去药房拿药的时候,梁又橙问他为什么那么急。
“想当面跟你说对不起。”裴峙这回很夸张地大声故意咳嗽。
“嗯,然后某人还不理我。”
某人:“……”
再后来,沈韵又来过淮青巷几回。
在搬来淮青巷之前,他们已经搬过几次家,裴峙最后决定和外公搬到燕平,那是他上大学的地方,也更方便照顾外公。
他们离开望夏那天,梁又橙去了淮青巷帮忙。
那天很冷,把她鼻涕都快冻掉。搬家工人往卡车上搬着物件。
燕平,好远好远的地方啊。梁又橙坐在巷子里那棵光秃秃的老歪脖子树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