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这样的对话,他有准备,也想过该怎样认真地应对。
言树良没有接话,他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卡里是五十万。”
祁星牧蹙眉,言树良温和地说:“先听我说完。”
“颂颂跟我讲了你的打算,说实在的,几年前我也产生过类似的想法,不过碍于体制内的工作很难实施。”
“颂颂的舅舅很不争气,但他对颂颂的妈妈有恩情,这是无法抹去的事实。无论是把这五十万给他生活,又或是如你设想的,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离开那女人和她儿子都好,这算是最后一次还他的人情,以后他的事,我们不会再管了。”
“卡里的钱一半是我和颂颂的妈妈存入的,一半是三姨家存入的,几十万不是小数目,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这是我们的家事,钱不该由你来出。”
祁星牧没碰那张卡:“原本你们不需要出这笔钱,是我擅作主张……”
言树良:“原本确实不需要出这笔钱,但按原本的情节走下去,我们会一直被吸血。颂颂的舅舅虽然不像话,可性子软弱没有主见,来单位闹事的人一直是舅妈,如果经这件事能和那女人分开,对我们来说也是解脱。”
“你只是做了我们一直想做却没法做的事情,我没有怪你,反而有些感激。”
“把钱收下。”言树良说,“五十万对你而言不算什么,就当收我一个安心,况且你刚才也说了,不想和颂颂只是朋友关系,如果你不收下它,接下来的话我还有什么脸面说下去?”
祁星牧拿过卡:“抱歉。”
言树良转移了话题:“我听颂颂讲,你送过她很多礼物,她现在的房子也是你低价出租的?”
祁星牧:“并没有很多。”
甚至还远远不够。
如果有可能,他想要把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找来送给她。
言树良:“于情,我很开心有人对颂颂好,但于理,小祁,希望你下次做出与她有关的决定时,提前征求她的意见,问一句她是否需要。比如租房子,比如今天的事,再比如一些我不知道,但或许已经发生了的事。”
他语气温和,祁星牧却感到紧张。
“父母会老去,爱人会离开,任何人的爱都无法伴随一辈子。”
“我希望颂颂一生无坎无灾,但我不想她在别人一味的庇护里失去翅膀。”
“她值得被爱,却也要有一个人去面对世界的能力,尊重她的意愿,聆听她的想法,才是良好、健康的爱。”
祁星牧沉吟道:“……我明白了,在爱里,我确实还不够成熟。”
言树良笑笑:“年轻人爱起来总是磕磕绊绊,开始都带着分明的棱角,但最后一定会被磨掉。糟糕的感情里,棱角是被对方磨掉的,而在健康的感情里,棱角是在互相包容互相成长中,自己磨平的。”
“您的话我记住了。”祁星牧说,“不过她到现在,还没有说过喜欢我。”
言树良:“我猜也许是怕打扰到家人。年前杨珩说颂颂上了热搜,我虽然不知道热搜是什么,但那几天所里的年轻人总是遮遮掩掩地打听她的事,从前她去给我送过饭,我的同事们见过她。”
“颂颂或许是还没有找到平衡爱情,与家人不被打扰的方法。”
祁星牧从没考虑过这一点:“所以,您也认为颂颂喜欢我吗?”
“先不说她,你呢?”言树良反问道,“你喜欢她什么?”
祁星牧思考了几秒:“生命力。”
他与言树良对视:“颂颂身上有一种柔韧的生命力,和她在一起就会开心,好像天是亮的,世界是简单的,眼睛里看到的一切都是鲜活的,就连冬天的风都是温柔的。”
“我喜欢她,也喜欢和她在一起。”
言树良笑着说:“真抽象啊,不过听起来还不错,有浪漫的感觉。”
祁星牧:“也许不止喜欢。”
准确地说,他需要她。
如果拿他的人生做比喻,大概会是一张偌大、空洞、凌乱的线稿。颂颂则拥有着最多色号的蜡笔盒,她像个彩色的蜡笔小人,就算只是歪歪扭扭地从他的世界走过,都会留下许多颜色。
如果颂颂爱他,那他整个世界都会变得灿烂。
颂颂洗过澡,穿着棉睡裙,在床上玩手机。
房门没关,林晓娟端着牛奶来敲门。
颂颂在床上打了个滚,让出了一半床给林晓娟躺。
林晓娟:“你在看什么?”
颂颂把手机给她看:“之前去云南我剪辑的视频。”
“好棒啊,剪得真漂亮。”林晓娟躺在她身侧,“他在给谁唱歌啊?”
雪中的月光广场,祁星牧弹着吉他唱歌。
灿烂的光柱打在他的身上,漂亮得像王子一样。
颂颂赧然:“应该是给我唱的,但我装作不知道。”
林晓娟:“为什么?”
颂颂把手机丢开,趴在床上,用下巴抵着枕头:“妈妈,我想辞职了。”
“不想和工作对象谈恋爱,也不想因为我的恋爱而给家里人带来困扰。”
林晓娟问:“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想和他在一起?你很喜欢他吗?”
颂颂点头。
“那他喜欢你吗?”
颂颂更用力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