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星牧追上她,付了钱站在炉边:“全要了。”
炉子里只剩最后两个红薯了。
他接过来,戴着露指手套的手剥开焦硬的外皮。
红薯烤太久了,有些干硬,只有最里面是金黄色的红心,他递给颂颂:“别吃糊掉的部分。”
颂颂接过来:“丢掉好浪费。”
他抿着唇:“你先吃,吃剩的给我。”
颂颂捧着红薯,小口小口吃着红心,望着脚下的路。
祁星牧走在她身旁,把另外一个红薯剥好,软和的红心单独剔出来,自己默默把硬的部分吃掉。
两人边吃边走,踩着松软的积雪。
北京的街景在雪中陷入寂静,行人很少,一路无话,走到了小区楼下。
颂颂抹了抹嘴巴,问他:“你还要不要说?”
“要的。”祁星牧想了想,“我有一个朋友,他……”
他停顿了几秒,改口:“不,不是朋友,是我自己。”
心跳在雪夜里似乎有回音传来。
在积满雪的树梢上,在路灯的光晕里,在他的睫毛上。
于是雪落了,温暖的光晕闪动,他漆黑的睫毛也在轻颤。
白色的热雾从唇角溢出,他声音低低的。
“我喜欢一个人,却不知道怎样开口。”
“可不开口的话,又担心她被人抢走。”
“过去的二十几年人生太单调了,没看过爱情电影,没读过恋爱小说,临到要告白的时候脑袋空空,什么花招都想不出来。我想去问别人的意见,又觉得在这件事上不花心思的话,不够认真和庄重。”
“这可能,是很无聊的告白。”
他垂下的视线轻轻抬起,隔着细碎的雪花与颂颂对视。
清澈、明净,撷着令人动容的温柔。
“我知道自己不够好。”
“没有美满的家庭,没有稳定的情绪,甚至还有王子病。”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基因还算不错,爸爸和爷爷都是专一的人,那大概率也遗传给了我。”
颂颂提醒他:“你还有一半基因来自于林夫人。”
林蔚可没什么专一的基因。
祁星牧拧起眉,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是这样,就没有值得称道的优点了。”
颂颂认真地说:“不是那样的,明明就是很好的人。”
他静了静,凝视她的眼眸越发明亮了:“那你,可以给我一点回应吗?”
尽管早就猜到了,那但一刻,颂颂的呼吸还是短暂地停了一瞬。
她攥紧指尖,一件事,无论如何提前设想它发生时自己该有的反应,也无法做到完全地预判。
这一刻的心跳与情绪,这一刻摇曳于脑海中的念头,都是全然新鲜的体验。
她放轻了呼吸,雪花融化在围巾的褶皱里,她能嗅到雪夜冰冷的气味。
——从未有过像这样紧张的时刻。
她甚至无法抬头,直视他的眼眸。
她把头垂得很低,鞋尖碾着脚下砖石上的积雪:“如果我拒绝了,你会开除我吗?”
祁星牧沉默很久,哑着声音:“不会。”
“那不理我呢?”
“也不会。”
松软的雪被颂颂碾成了薄薄的一片,她轻声说:“新戏下周就要开机了,拍完后,你和林夫人的约定就少了一部。”
祁星牧:“一定要现在讨论工作吗?”
“这是很重要的事啊。”颂颂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像只怯怯的小猫,“至于我们两个,现在还不行。”
他只听见了“不行”两个字。
颂颂:“因为……”
“先别说了。”他别过头,不让她看见自己泛红的眼圈。
颂颂担忧:“你不会要哭吧?”
他挑眉:“别说猪话了,这辈子就没哭过。”
祁星牧平静了一会儿,并没有觉得好过一点。
反而夜晚的空气愈发冰冷了,他泛红的眼眶也愈发明显了,他转身走向楼门,挺拔的背影看上去孤单极了。
颂颂站在雪地里,犹豫着要不要改口。
他打开楼下的玻璃大门,回头看她:“你打算睡在外面吗?”
颂颂连忙跟上,等她进来后,他扣上门。
两人站在一楼等电梯。
颂颂偷偷看他,他还算平静。
颂颂慢吞吞地说:“我刚刚的话是打心底里那样认为,你是很好的人,不要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王子病就算之前存在,现在也已经康复了很多,至少在我看来,你……”
祁星牧打断:“这是好人卡环节吗?”
颂颂:“……不是。”
电梯停在二楼,他按指纹开门:“我不要。”
他沉邃目光藏在碎发之后:“只要给我喜欢就好了,如果给不了,其他的,无论认为我是个好人,又或是安慰的话,都不需要讲,我没有脆弱到被拒绝之后需要你来哄的程度。”
他打开家门。
颂颂喊他:“祁星牧。”
她认真地说:“你能不能听我说句话?”
他静了片刻:“对不起。”
颂颂一怔,不明白他道什么歉。
“刚刚说谎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脆弱的人,第一次被人拒绝没有经验。”他像一只落水的小狗,望向她时,目光狼狈又坦诚,“我现在很难过,如果听见不想听的话,可能真的会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