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衍说人已告诉他走了,“我瞧他伤心的很。”
湛君后悔自己方才说话太大声, 心里愧疚,低了头不说话。
元衍捧起她的脸, “以后不许再见他。”湛君拿掉他的手,扯着他往屋里去,语气埋怨:“你瞧瞧吧,这要怎么办?”
元衍看了,笑着说:“叫我带走吧,给你换条新的来。”
孟冲疯了一样骑马往皇宫里赶。
他脑子想的都是,有什么关系呢?他妹妹绝不可能给人做妾,让父亲下旨,叫元氏休妻!
他一路冲到平成殿,宣成在殿外伺候,瞧见了他,远迎上来给他请安。
孟冲充耳不闻,只是一脚即将要踏入殿门时忽然茫然:“要是我告诉了父亲,要怎么同母亲交代呢?我已然背叛了母亲一次,如何能有第二次?”孟冲愤怒泄了气,他踌躇着,颓丧了起来。
宣成在一旁轻唤他,孟冲收回了脚,转身跌撞着走了。
平成殿里传来孟恺沙哑的声音:“是锦儿吗?”
宣成忙进殿,禀道:“方才殿下来,可到了门口,失了一回神,不知怎地又折返了。”
孟恺咳嗽着从榻上起身,宫人们忙上前搀扶。待坐定了,他问李丰:“锦儿近来都在做些什么?”
李丰答:“府上人说殿下多是养伤,要么就是往平宁寺去,不过倒比往日要勤些。”他笑着说:“殿下是想贵嫔了。”
孟恺听了最后一句话,沉默着不动了。
元衍正叫人找茵褥,元承的侍从来请,说大郎君要他去前头会客。元衍问:“客何人?”话音方落,一女声朗朗道:“是我。”
杨宝珠走进门来,珠钗明晃,光焰照人。
元衍笑问:“宝珠,怎么到了这里来?”
杨宝珠笑答:“我怕我面子小,不亲自来请不动你。”
侍女寻到了合元衍要求的茵褥,呈上来给他看。
杨宝珠瞧见了,问:“怎么用这样素的东西,连纹绣也无。”
元衍叫侍女将茵褥收起来,一边伸手请杨宝珠出去,一边同她说话:“宝珠今日同谁一起来?”
“同我阿嫂一起,你阿嫂请她。”杨宝珠听见了元衍的话,却瞧不见他的动作,她不出去,反倒在元衍房中转了起来,同时评判:“东西都胡乱摆,一点也不经心,想来你府上缺人打理。”
她这样,元衍只好同她明讲:“宝珠,我的卧房,你来不合适,同我一道出去吧。”
杨宝珠四下里环顾,目光最后落到元衍身上,笑了一下说:“这时候来是不合适。”又问:“郡公同夫人什么时候到呢?”
元衍道:“快了吧。”
杨宝珠又笑,好意提醒:“青桐,到时你叫她好好挑一挑,要选个自己喜欢的。”她放轻了声音,“二郎,你的妻子只能是我。”复笑起来,话又是说给所有人听的了:“我到你阿嫂那里去寻我阿嫂,你去倒不合适,就送我到这里吧。”
元衍听了,只笑着目送她去。
孟冲回到平宁寺,在小院前低头徘徊。湛君瞧见他,忙跑过去,说:“你来找我,怎么在外边呢?”又同他道歉:“我先前倒也不是有意同你大声讲话,要是冒犯了你,还请你不要跟我计较,你不说话走了,我自责了许久。”
孟冲看见她,一时间有好多话想跟她讲,可是木已成舟,再说也没什么意义了,他只问:“他待你好吗?”
湛君点了点头,“我是想和他共度余生的。”
孟冲亦颔首,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湛君觉得他这样子奇怪,问他:“你看起来好像并不为我高兴。”
要怎么高兴呢?孟冲露出苦笑,“只要你高兴,我也会为你高兴。”停了停,他又说:“你放心。”他心里忽然生出奢望来,嘴唇颤抖着,“你、你能喊我一声阿兄吗?”这一句出口,泪水徐徐淹没他的眼。
湛君自己没有兄长,他待她算得上很好,喊他一声阿兄并不为难,只是她知道他是想听他妹妹喊他,他期望了那么多年。她最怕接受他该给妹妹的感情,要是喊了这一句,更觉得自己是个偷东西的人了。如此湛君便有些迟疑,一声阿兄如何也喊不出来。
孟冲心下凄然,笑容愈发惨淡,眼泪将要落下,他转了身,朝湛君挥了挥手,“你回去吧,我得走了。”
他背影实在寂寥,湛君承受不住,她一向是个心软的人,其实她心中还并没有做出决定,那一声阿兄已然从她嘴里钻了出来。这样不受控制的心,不受控制的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懊恼。她的声音不大,她隐隐希望他没有听见。他没回头。湛君松了一口气,思绪飘起来,她能为他找到他妹妹做些什么呢?又想到他一个皇子都找不到人,那她又能做些什么呢?他真可怜,湛君又一次这样想。她不知道,她瞧不见的地方,孟冲是咬着自己手背才没哭出来,他多想告诉她一切,然后求她像方才那样喊他,那两个字能支撑他为她做任何事。
重明殿中,孟绍正与夏迁对弈,除他两人之外,再无旁人。
孟绍眉间带愁,慎重落下一子,看向眼前人:“依先生之见,我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