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廖没再开口。
火车在轨道上无声疾驰,飞快掠过山峦和人家,夜行宛如私奔,再往前一些,绿皮火车摇啊摇,翻山越岭,载着我去见你。
这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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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会在明晚,酒店是齐廖先安排下的,齐廖将车停在大厦前,把房卡递给舒盈,嬉皮笑脸地,“姐姐,小程哥哥先借我一会儿。”
舒盈看了昆程一眼,昆程亲亲她的手背,“申请十分钟的假。”
她点点头,接过房卡。
这家酒店约莫也是齐家的产业,舒盈曾在网上搜索过有关于齐家的消息,齐家家大业大,自然搜出来一大堆有的没的,但关于齐廖的却少之又少,只晓得他是齐家最小的儿子,和周溯差不多,正牌所出,很是受宠,地位稳固得很。
舒盈刷卡进门,径直进了浴室。
热气蒸腾,一天的疲惫消退。
从浴室出来,昆程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他指间夹着烟,酒店的灯光一贯是暖色调的,柔和地洒落下来,显得他指间像火星一般忽明忽暗。
她走过去,把他的烟夺了,难得瞪他:“说好的戒烟。”
“戒不掉。”话讲到一半,她被扯落摔坐在他腿上,她来不及反应,他已埋在她肩头,“总得给点别的甜头吧,盈盈。”
抽过烟后的嗓音沙哑,贴着她耳边喃喃叫她,她腰身不自主跟着一软。
他更加过分。
灯光昏暗,照进他眼里,他眼底深处有颗星星,叫盈盈。
“你记得吗?”
“什么?”
“我说过你的名字很好……”浪潮里,她抓着他手指,没来由陷入某种回忆里。
他沉默一瞬,随即贴过来咬她嘴唇,热情带回她的身体和思绪,“不许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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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爱累人,第二天舒盈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才发觉,昆程不在,他手机却在她身边,上面挂着无数条未接来电。
舒盈愣了愣,抬手,第一次解了他的密码。
那些号码来源很眼熟,统统和吴峰成有关。
舒盈放下手机,随手拾了件外套披上,抓了一把头发,在大床上摸索到遥控器。
她抬手按下开机键,打开电视,她一只手挽着自己垂下来的额发,另一只手按着遥控器,调到经济台。
偌大的液晶显示屏,她看了一眼,捏着遥控器的那只手滑了下来。
早在两前她拨出那个电话的一瞬,她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她挽着长发的那只手贴在耳畔,掌心满是冷汗,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房间门被推开。
舒盈脊背绷紧,又再一点点松弛。
昆程回来了。
他手机握着份报纸,轻轻摊开在她眼前。
他声音很淡:“吴峰成倒了。”
昨晚,齐廖留他下来,说是有礼物送他,在车里,齐廖告诉他,两天前,舒盈做了什么。
她约见了自己在那家声名赫赫的经济报做事的学长,把吴峰成的恶行一式两份,一份给了学长,一份交呈执法机构。
昆程问齐廖为什么会知道。
齐廖说,舒盈先来问他,这对昆程会不会有影响。
“我跟她说,没什么影响,顶多也就是小程哥哥会变成穷光蛋。”
昆程胳膊支在车窗上,望着窗外夜色,闪烁的霓虹灯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线条上,忽明忽暗。
“别怪我帮她瞒你。”齐廖勾着嘴角笑,“恭喜你,捡到宝了。”
舒盈只扫了一眼眼前的报纸,跟着捂住脸哭了。
从少年时代开始,她哭得次数就屈指可数,更是甚少有哭得这样凶的时候,他看着她,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舒盈问他,记不记得她说过他的名字很好。
他当然记得。
日月比肩,前程锦绣。
只是他没想过,她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替他践行。
他毫不怀疑她对自己的爱,如同他对她的爱。
舒盈不晓得,在那个寒冷得凝固时光的冬夜里,那座院落深深的大宅子中,他的养父同他讲了些什么,但是她知道,他分明是太善良的人。
他可以因为吴峰成这十几年里,对他的一点善而心生犹豫,但她无法原谅。
如同她耿耿于怀陈一览一句坏话七年,她更无法忘记吴峰成付诸昆程身上的罪孽,她活了不短不长,也只二十多年,那点倔劲和坏心眼,全都用在了他身上。
如果她的小程哥哥,是齐廖,是周溯,那么他的前程,一定会光明坦荡,不必提防算计,步步为营,她的男孩子会活得更快乐幸福。
一如他的名字。
可他只是昆程。
从十七岁到二十五岁,从昆程哥哥到小程总,他都只是他。
他只有她。
她无法原谅任何一个伤害过他的人。
他说他在做一个选择。
她会帮他选择。
她没有告诉他,那天她拜在佛前,深深叩首时,在神明面前还许下了另一个愿望,若真有地狱来生,她愿意帮他,承担所有不安和罪罚。
*
经济报刊、新闻报道、社交媒体……吴家的传闻铺天盖地,吴峰成风光一世,最终败了下风。
树倒猢狲散,该赔得赔该捐得捐,昆程处心积虑这么些年,一点点蚕食吴家力量,掏出吴家把柄,加上两个狠茬,自然有一百个方法,让他再直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