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大头李?”江广问。
“是小人。”大头李磕头。
“是你打伤了冯良?”江广问。
“是。”大头李承认。
完了完了,江广心道,这案子这就结束了,完完全全没看出自己水准。
“你为何打他?”江广无奈地问,接下来无非是邻里矛盾了,无甚水花。
“他欺人太甚!”大头李道,“大人有所不知,那猫屎巷子,是个死巷子,只有一个入口。他是卖菜的,且只卖半天菜。我是卖耗子药的,每天要卖到傍晚时分才回家。他卖菜有个大板车,每每把那大板车锁在巷道口,巷道本来就小,板车一堵,我傍晚回来之时,还挑着担子,便无法进入巷子!我已经警告他几次,他屡教不改。昨日又堵巷口,还与我争执,我一气之下,便打了他!”
鸡毛蒜皮!江广嘴中苦涩,再问:“那巷子中旁的邻居呢?他拿车堵巷口,就没旁人站出来抗议?”
“巷子里就我们两家。”大头李道,“乱世别家都空了,他是云土国本地人,我是前段时间带着老婆从外乡而来,皇上给我们的房子。”
江广于是再问那冯良:“你说说,大头李说的句句是实吗?”
“是---”冯良答道。
“那我便不懂了,你为何要拿那板车堵在巷口?”江广问。
“我---我总是忘记----”
江广心里一个咯噔,他分明在冯良的眼神里看到一丝躲闪!
这案子看来还有内情!
江广压抑住内心兴奋,惊堂木狠狠拍下:“说实话!”
“我真的忘记了。”冯良嘴硬。
江广又问那大头李:“我问你,冯良是日日都堵巷口吗?”
“并不是。”大头李说,“约莫十天内有那三天会堵。”
“那他不堵的日子,板车又放在哪里?”江广问。
“就锁在街口。”大头李说,“街口有个大树,可以把板车锁在上面,没人会要那破板车。”
江广微微点头,再问冯良:“街道距离卖菜的地方更近,巷子就在家门口,是也不是?”
“是。”冯良答道。
“那便奇怪了。”江广冷笑,“明明锁在街口更加方便,你十天倒有七天是锁在街口的,怎地偏有那两三天要堵巷子?”
“我---我总是忘记---”
“一派胡言!”江广道,“明明锁在街口更加省心省力,哪有人会忘记简单省力的事儿,偏记得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冯良不言语了,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模样。
江广于是再问大头李:“你被那板车堵在巷口时,如何才能进得巷子呢?”
“只能大喊!”大头李道,“每次我都要喊破嗓子了,他才不紧不慢从门口出来,不紧不慢地打开那板车的锁,推出来让我进去!大人你不晓得,实在气人,每次我都要喊上一刻钟的时间。他家跟我家是挨着的,他家是巷口第一家,我家是第二家。明明一嗓子就能听到,他偏偏存心让我喊叫半天!昨日我也不是故意伤他,只是气不过推了一把,他吃力不住倒在那板车上,腿刚好被板车轮子磕断了。”
江广婆娑着惊堂木,想了想便问:“你们两家,都有几口人?”
“我和老婆二人是外乡来的,就两人。”大头李说。
“小人是一人生活。”冯良说。
江广点头,站起身来:“去你们家看看!”
一听说要去大老李和冯良的家,不仅堂下原告被告愣了愣,连那黄太子等三人也不知所以。
不就是个简简单单的打人案子吗?还要去他们家里看?
“皇上。”江广跑下堂,弓着身子小声道,“此案可能还有点隐情,需去现场看看。”
黄太子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去,都去。”
............
云土国不大,不到片刻就到了那猫屎巷子。
周围百姓眼看皇帝宰相大将军上街,也不敢靠近,纷纷远远地看着。
江广先是看了看那巷子,果然狭小无比,再又看了看街边冯良的板车,几乎跟巷子一般宽,轮子上拖着一把大锁。
看到此景,江广更加确定那冯良在撒谎:不可能是忘了,就是故意的。故意把板车堵在巷口,再用那大锁锁住车轮,人便进不得进出不得出。他能记得上锁,就不会忘记板车已经堵住巷口了。
江广微微点头,再往里走。
第一户便是那冯良家,一进门便是一股蔬菜味道。
进门是个院子,院子地上是那坑坑洼洼的烂泥地。一看这景象,冯良便是一个光棍汉,家里也没人收拾,院子里堆满东西,什么破菜烂叶,什么杂物,扫帚都破了,挨墙放着个大水缸,水缸里都长出青苔了,靠着水缸则是一把破簸箕,一架破梯。
十足一个破烂户。
冯良家跟那大头李家只隔了个院墙,但院墙很高,站在这边看不到那边。
江广看后,也不作声,转头出门,又去了大头李家。
大头李家则干净很多,一看便是有人收拾的。
入得家来,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子站在院中,看着这么多人突然出现有些怯意。
女子还算是标致,皮肤很白,在这世道,难得一见。
院子里还是那烂泥地,这年景,没有人有闲钱去收拾自家院子。但院中却整洁很多,地上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斜斜地拉着一根晾衣绳,挂着几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