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潇说服自己多朝好处想,起码保持情绪稳定。
她和洛林将代步车改造成更利于飞行的模式,载着众人返回秀水村。得亏回来得及时,那头住在白骨场里的鸡脚怪已闯入村子,正抓住村民胡吃海塞。
褚潇大显身手,飞到怪物头顶劈下一串连珠雷,恶灵脑袋爆炸,躯干四分五裂,融化成一股股腥臭的黑烟。
被它吃进肚腹的尸体裹着黏液流泻出来,王长庚带人翻捡尸堆,帮死掉的村民拼凑身体,好让他们快些复活。
洛林估算至少再等两小时陈思妍和吱吱才会来,让同伴抓紧时间吃饭休整。
褚潇取出背包里的干粮,想分一些给老谢,发现这人不见了。
她担心他在刚才的混乱里遭遇不测,当场急出一层冷汗,用超感官搜索,在村子边缘的草坡上找到他,收起虚惊来到他身后。
老谢听到杂草折断的声响,警惕回头。
褚潇笑盈盈说:“老谢,你在这儿静心吗?接连遇到危险,吓坏了吧。”
这话纯是客套,在遗忘之地呆了三千年,什么吓人的场面没见过,肯定早习以为常了。
老谢的反应就是证明,警报解除,他淡定转身继续眺望远处,风抓挠着他蓬乱的头发,脏兮兮的裸背好似贫瘠的冻土,看来寂寞又苍凉。
褚潇同情心起,施法用周围的树皮编织出一件厚厚的长衫,搭在他肩上。
老谢再次回头,惊讶情态不逊前次。
“天很冷,穿件衣服暖和点,你先拿这个垫垫肚子。”
褚潇上前友善地递上一个面包,直到他接受。
狗头面具的嘴部装有开合扣,打开后出现进食的裂缝。
老谢掰碎面包塞进缝隙,看动作着实饿得不轻。
褚潇估计这点食物不够他饱肚,背包里只剩一些糖果,大部分干料都放在陈思妍的包里,于是跑回去多拿了两个面包。
“给,吃饱了才有力气画地图。”
老谢接下面包,从身旁的草丛里拈出一个蚂蚱递给她。仔细看竟是草编的。
褚潇愣了愣,明白这是他赠送的回礼,高兴地道谢收下。
那草蚂蚱做工逼真,惟妙惟肖,放到现实世界完全能作为艺术品售卖。
她观赏把玩,信息投射进大脑,拨动了旧忆的弦。
幼时她最初的杀戮对象是昆虫,抓来许多蚂蚱蝴蝶,扯断触角翅膀,欣赏它们挣扎的姿态。
魏启河想纠正她的喜好,教她用麦草编织蚂蚱,说:“你编好草蚂蚱再解开还原也很有趣,别杀活的虫子。”
褚潇爱的是虫子垂死时的痛苦,草编的如何能满足变态欲望,任凭魏启河怎么费力哄劝,她都说无聊,之后还使坏在他常用的杯子上涂抹强力胶,弄伤了他的手指,免得他烦人。
父亲忧虑的眼神宛然在目,褚潇不觉看向老谢,知道对他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他的身形很像爸爸。
巧合带来伤感,永难磨灭的罪孽和悔恨令她情绪泛滥,克制一阵,终忍不住造次,向老谢搭话:“老谢,你有孩子吗?”
老谢暂停进食,在地上写了个甲骨文。
当初在春浦调查杜庆轩人祭仪式时,褚潇跟着兰焕学了几个甲骨文,认出老谢写的是个“女”字。
“你有女儿吗?几个?”
见老谢竖起食指,又问那女儿多大年纪。
甲骨文里的数字符号她也认识,于是多见识了一桩巧合。
老谢的女儿年方十八,跟她同岁。
等等,他们在这儿住了三千多年,十八是那姑娘的初始年纪?或者她没中巫术,又或者死在了商周决战前。
经过问答,情况似乎是第二种。
褚潇替老谢称幸:“她留在外面的世界,至死都会敬爱、怀念你。你现在记得的也一定是她乖巧可爱的模样。”
老谢脖子微微弯曲,可能因她的态度局促困惑,面包也吃不下了。
这难过模样又和魏启河的形象重叠,因他是个哑巴,以后不会同她有更深的交集,让褚潇放心倾倒原本不可言说的心声。
“我爸爸也很会玩草编,小时候我经常干坏事,他就想教我做草编玩具分散注意。草虫草风车这些是最基础的款式,我嫌无聊不肯学。他就说要教我做草编小猫,结果……”
那天她捉来一只刚出生的流浪小奶猫,在卫生间里活活肢解,还对目瞪口呆的父母说自己只爱玩真猫。
真相说不出口,她临时掩饰:“我做了更坏的事惹爸爸伤心了,后来也没看到他做的草编小猫,回想起来真遗憾呀。”
料想自己此刻笑得比哭还难看,她匆忙起身说要回去做出发前的准备,暗骂自己荒唐。
我杀了爸爸,还妄想从陌生人身上获取心理补偿,抱着这样懦弱、无耻的动机,怎么可能实现跃升?
走出十几步,她下意识转头回望。
老谢呆坐着,是否也沉浸在悲伤的回忆里?
应该不是。
在低维世界时间能够淡化一切,没有灵魂供他们铭刻那些执念。三千多年的岁月足够让地球人情感枯竭,老谢心里大概只存在对未来的迷茫,像遗忘之地的大多数居民那样,冷静地如同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