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钰见状,那些没宣之于口的话好像找到了表达的途径,也跟着跪下来,重重磕了一脑袋。
东方珮直起身,凝眸看向公主,语气郑重如起誓:“公主今朝相助,东方珮没齿难忘,必当肝脑涂地,以报今日之恩。”
东方钰跟着说:“末将也是。”
李星娆摇摇头:“本宫并无什么大恩,只是给出一个抵过的机会,但这个机会并不能白给,本宫也要为所有将士和边关百姓负责,如果本宫赌输了,自当付出代价。而你们,也都会陪葬,所以不用这么早说这些感恩之言。”
东方珮倏然一笑,竟透着些通透的味道:“所以,当殿下离开后,臣女一定是这天底下最期盼着再见到殿下的人。那时,希望还能吃到殿下的鱼鲙和美酒。”
李星娆笑了笑,径直往外赶去。
“会有那日的。”
……
这天夜里,诸路军马集于洛阳城外。
宣安侯裴镇与武元侯世子秦敏领兵前往北境协助安北都督府堵住古牙与莫勒的通道,掐断古牙援兵。
东方迎与长宁公主领兵前往龙泉都督府,协助晋王抵御敌军。
诸路军马,由太子亲自送行。
出发前,太子将李星娆叫到一边,拧着眉头斟酌半晌,最后还是李星娆先开了口:“其实,从见到皇兄开始,长宁便有很多话想要与皇兄说,只是今时今日情况紧急,无暇多谈。待凯旋之后,你我兄妹再对饮详谈吧。”
太子的眼神颇为复杂,集结着担忧、不忍,以及一些讳莫如深的欣慰。
他抬手搭上她的肩头:“你这性子,确然是被孤和母后宠坏了,拦都拦不住。阿娆,其实你不必这么做。”
李星娆:“皇兄要保东方氏,就不能白白的保,得换回一个自此竭尽忠诚,绝无二心的东方氏。可皇兄身系大局,岂能以身犯险?长宁以前总觉得,公主不过就是个虚名,可后来才发现,这个虚名,有时候相当的好用。”
“你……”
“时间已差不多了,皇兄,保重。”
“阿娆,”李星娆转身之际,太子忽然叫住她,她回头看去,只见太子神色凝重且坚定:“无论此战是胜是败,孤都不会让你有事。”
李星娆笑笑:“长宁当然不会有事,皇兄与其有功夫担心我,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想想之后要如何向父皇道明信国公的事。走了。”
“殿下!”李星娆走到队伍前,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转头,秦萱已跟在秦敏身边,看起来是要随军。
秦萱见到她,主动道:“莲笙这次要留在洛阳陪着珮娘,她让我转达给殿下,待凯旋洛阳时,再一起吃锅子喝大酒!”
这是李星娆今夜接到的第二份邀约了。
依稀记得,从前在长安,她偶尔也会受到一些赏花吃茶的请帖,可她只将那样的场合当作争妍斗丽的地方,自然谈不上与谁有什么交情,而这种邀约,也是可有可无,打发时间罢了。
但这一次,李星娆第一次对邀约有了期待。
“好,秦将军,秦娘子,万事小心。”
正说着,余光里瞥见有人走来,李星娆侧首,就见一身戎装的裴镇走了过来,他似乎刚与太子谈过话,背后的城楼之上,还能看到太子独立的身影。
大军启程在即,又是众目睽睽之下,裴镇来到她跟前,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军礼。
李星娆看着他,心里积攒了很多话,开口却只有一句:“我已选了,只是结果尚未可知,还得再拼一拼。”
裴镇凝眸看着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殿下做出选择即可,拼命的事,交给旁人即可。”
李星娆:“那个旁人,也包括你吗?”
裴镇轻扯嘴角,略退一步,再施一礼:“殿下放心。”
他很快回到队伍之首,和以往一样分配了行军队形,继而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带着兵马疾驰离去。
李星娆也没耽误,上马启程,只是再要走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什么,左右四顾。
这一趟是要打仗,李星娆将崔姑姑等奴仆都留在了太子身边伺候,只带了伍溪几个近身护卫和数百府兵。
她环顾一圈,并未看到姜珣。
思索片刻后,李星娆释然一笑。
从一开始,姜珣就不赞成她趟这趟浑水,话里话外都是开导。
其实他说的并没有错,不是她来,皇兄定然也会安排别人来。
可是,她就是想试一试,想亲自看一看。
大队向东出发,还没走出多远,东方迎忽然竖手叫停:“前面有异。”
夜间行路危险,主要就是视野不好,李星娆正暗叹东方迎的警惕之高,就见东方迎转头看向了她,迟疑道:“殿下,这……”
李星娆有所察觉,轻夹马肚走出来,忽而愣住。
官道一侧,对着灯火慢慢点亮,马上一身戎装的姜珣映入李星娆的视线之中。
姜珣神情肃然,原本糅杂在他气质中的书生气息瞬间收敛起来,而他的身后拉出一条队伍,数十人马早已静候。
李星娆忍不住笑了:“让本宫不要掺和,你怎么又来了?”